“你知道我的名字?”
伊芙覺得這一切顯得越發詭異了起來。
“我不僅認識你,我還知道伯勞、藍翡翠、喬伊、紅隼……”
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在腦海裡浮現,與洛倫佐共存的時光裡,這些記憶仿佛是華生自己親身經曆過的。聽著這些名字,伊芙的神情越發複雜了起來。
“我是洛倫佐的朋友,我沒有敵意。
知識是被詛咒的。”
華生說道,她希望伊芙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伊芙表情一怔,她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詛咒限製了人們的溝通,限製了人們的理解。
“也就是說,我想問的事情,會涉及詛咒是嗎?”
華生點點頭,沒有說話。
要相信這個女人嗎?她值得相信嗎?她會不會在欺騙自己呢?
伊芙的心智略微地動搖著,她瞪大了眼睛,不知不覺中她也落入了困境之中,這隻是華生的一麵之詞,她的出現本身就詭異至極,伊芙沒辦法去完全相信華生,而華生為了保護伊芙,也無法將所有的信息對她闡明。
就像一隻刺蝟與一隻兔子,刺蝟想保護兔子,兔子卻因刺蝟的尖刺而恐懼,刺蝟想給兔子一個擁抱表達自己的善意,但又因自身的尖刺,根本做不到這些。
人類就是被這樣的鐐銬束縛著,痛苦地掙紮在輪回之中,不斷地忘記,然後再次付出鮮血將其記起。
折刀微微顫抖著,麵對不知真假的情報,伊芙陷入了猶豫之中。
看著掙紮的伊芙,華生累了。
在旅途中她也思考過,如果自己陷入了舊教皇那樣的困境,她無法傳遞信息,其他人也無法理解自己,真的變成那種局麵時,自己該怎麼做呢?
華生想不明白,因此現在也落入了和舊教皇相似的情景。
她開始厭煩了,說到底華生已經算不上什麼人類了,一直驅使她的,也隻是心中僅存的願望與一絲快要被磨滅的人性而已。
華生沒時間去閒扯了,更不要說和伊芙培養感情,講什麼謎語試著讓她知曉自己要做的事,華生需要的信息就在伊芙的腦子裡,隻要入侵了她,華生就能知道一切,隻要夠快,儘可能降低侵蝕的強度,她還是有機會躲過緘默者們的追擊的。
雖然這可能會殺死伊芙。
【是啊,說到底你和伊芙是沒有任何關聯的兩個人,你清楚伊芙的一切,但這隻是借著洛倫佐的雙眼所看到的,你本身就是一個局外人,無人知曉你的存在。】
有聲音在耳邊回蕩,仿佛有人群在竊竊私語。
自從在舊教皇的【間隙】裡得到哪些禁忌的知識後,華生總能幻聽到些什麼,她覺得這應該不是所謂的侵蝕影響,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侵蝕源,創造妖魔的源頭。
想到這裡她更加感到了命運的捉弄,追逐了這麼久的源頭,此刻她驚異地發現似乎自己便是這災難的源頭之一。
命運嘲笑著所有人,無論是華生還是新教皇。
【伊芙並不重要。】
聲音又響了起來,折磨著華生的心智。
漫長的旅途中,這虛無的聲音愈演愈烈,起初隻是無意義的低鳴,漸漸的變成可以理解的模糊字句,到現在變成了可以影響決定的魔咒。
【今天隻是你們兩個的第一次正式見麵,所有的情誼什麼的,也隻是路人的一麵之緣而已,這一切與你要做的事情相比,伊芙的生命不值一提,可以說你根本沒必要去想這些,被升華過的你已經是超越人類的存在,你升騰至了某個更高的存在,從物種的角度來看待,你與伊芙,就像人類與自己的寵物。】
【人類需要在意寵物的想法嗎?】
“不需要,也沒必要去考慮這些。”
她喃喃自語著,回應著虛無的聲音。
華生早就不是016了,她是華生,一個畸形扭曲的存在。
她早已踏上了升華之路,升格至那非人的存在,凡人的倫理道德再也難以將其束縛,甚至說所謂的人性對於華生而言都是一種累贅。
意誌的深處有什麼東西在升騰,它從搖籃的長眠之中蘇醒,伸出了爪牙,輕柔地撫摸著華生,帶著邪異的微笑,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
它是源自靈魂深處的肮臟之物,不可言敘、不可知曉、不可觸及的存在,漆黑的液體在翻滾湧動,白骨與血肉在其中增生又死去。
陰影的庇護下,它在華生的耳邊輕聲呢喃著。
【對,就是這樣,加入我們,舍棄無用的人性,升格至更高的存在。】
華生的眼瞳微微擴散。
有太多沉重的東西束縛著華生的靈魂了,讓她隻能踩在這片汙穢的大地之上,但隻要……隻要將它們全部舍棄就好。
先是懦弱的血肉之軀,接著是自己可笑的名字,然後便是無意義的情感,最後將人性徹底抹除……
【升格至更偉大的存在!】
邪異猙獰的聲音宛如鴉群在耳旁哀鳴,催促著華生做出決定。
“抱歉了,伊芙。”
手扶在了冠冕上,華生的目光呆滯,試著摘下它,伊芙也目睹了這一切,一瞬間心底湧起莫名的驚懼感,似乎當華生摘下冠冕時會發生什麼糟糕的事。
伊芙不清楚會發生什麼,但她明確地感知到了迸發的恐懼,數不清的聲音在腦海裡尖叫,催促著伊芙逃離,但她的身體早已被無名的力量捕獲,肌肉僵硬成了一團無法動彈。
有什麼東西要來了,源自靈魂深處的黑暗,被世間萬物所唾棄的肮臟之物,它在神的影子裡蠕動滋生,直到變得足夠強大,將寂靜的黑夜籠罩在每個人的身體之上。
華生的手掀起了頭頂的冠冕,被束縛的意誌得到了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