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喊話,一時間甲板上再度騷動了起來,大家停止了對妖魔的開火,而是跟弗洛基一樣,尋找就近的掩體。
“怎麼了?”
伯勞這時才從戰狂的瘋癲之中醒來,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四周,意識有些渾噩,可緊接著他看到了。
沸騰的海麵開始隆起,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不僅是船上的人們,哪怕是妖魔們都在一瞬間都遵從著本能去逃離,仿佛有什麼來自遙遠彼岸的存在,將降臨於此。
“伯勞!你在傻愣著什麼!”
蘭斯洛特對他大吼,同時將一根繩索丟向了伯勞,他本能地抓住了繩索,下一刻無儘的海濤被卷起,卷動的風暴都在這一刻停滯了幾分,隨後升騰的海水化作大雨傾注,模糊的水幕過後,龐大漆黑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
灑下的極光映照在它的身上,漆黑的鱗甲如同乾淨的鏡麵,將這些光芒折射,進而將它這恐怖壓抑的身型完全展露。
那是一頭大蛇,無比龐大的海蛇,僅僅是裸露出海麵的部分,便已經要比角鯨號龐大,鱗片上有著繁瑣的花紋,仿佛是一個又一個人工雕刻的咒文,這些文字是如此地晦澀難懂,以至於注視此物的人們,紛紛感到眼瞳被某種東西刺痛了一般,紛紛移開了視線。
有光落了下來,巨大的蛇眼正窺視著船上的每個人,獸瞳之中飄蕩的熾白的焰火。
每個人直視它的人內心都湧起了源自於本能的恐懼,傳說中的神話與現實重疊在了一起,他們成為了故事的一部分,也踏入了諸神的領域。
“纏繞中庭的大蛇。”
伯勞目睹著熾白的蛇眼,喃喃自語著,隨後海浪衝擊著角鯨號,劇烈的震動中有人哀嚎著被丟下了船,伯勞也在甲板上來回翻滾著,好在他緊握住了繩索,沒有脫離角鯨號。
“加速!”
弗洛基不斷地喊道,這樣無力的喊話根本什麼也改變不了,隨著侵蝕的擴散,通訊已被中斷,每次與動力室溝通,都需要一位不畏死的士兵,突破妖魔縱橫的艙室。
但似乎動力室裡的人也透過了舷窗看到了這怪異的一幕,角鯨號躁動了起來,它開始緩緩加速,這次速度比以往還要快,它順著被大蛇激起的海浪向前推進。
大蛇並不急於進攻,它就像玩弄獵物的獵食者,它靜靜地觀察著凡人們的掙紮,品味著它們的絕望,幾乎凝為實質的恐懼從角鯨號上擴散出來,這如同鮮美的酒味般,刺激了妖魔們的嗅覺,它們發出渴血的歡呼,繼續向上。
“弗洛基!怎麼辦!”
蘭斯洛特對他喊道,這個狡詐的維京人似乎是最後的希望了,他對於寂海的了解遠超任何人。
“我不知道!”弗洛基著迷地看著直入風暴的大蛇,他的聲音充滿了興奮,“因為我之前可沒有航行如此之深!”
受到環境與船隻因素的限製,在鐵甲船出現在棱冰灣前,弗洛基都沒能如此深入過寂海,他既恐懼又欣喜。
“他媽的,這個瘋子!”
蘭斯洛特怒罵道,早從弗洛基背叛他們時,他就該意識到這些的,弗洛基篡奪了角鯨號後,他要做的便是朝著寂海的更深處行駛。
這是一場無歸之旅,他根本沒想過活著離開。
“它靠近了!”
伯勞狼狽地從甲板上爬了起來,他看到那大蛇低下了身子,靠向了角鯨號,這種對比下,人類是如此地渺小,除了逃跑外,伯勞想不到彆的對策。
也是在這時,似乎艙室內幸存的人們再也無法抑製內心的恐懼,他們發瘋了般,做出所能做的所有行動。
固定火炮開火。
船舷的一側激起一陣耀眼的火光,僅存的固定火炮紛紛開火,在大蛇靠近的一瞬間,將數十噸沉重的彈丸狠狠地砸在了它的身上。
攻擊有效,隻見漆黑的鱗甲逐一破裂,露出其下猩紅的血肉,熾熱的鮮血與冰冷的海水攪合在了一起,發出滋啦的聲響,隨後變得狂風卷積入風暴的一員。
炮火聲不斷,被恐懼支配了的人們發瘋似地攻擊著大蛇,煙霧繚繞之中,大蛇突入角鯨號的上空。
“它被激怒了!”
蘭斯洛特說著便朝著遠蛇頭的方向跑去,轟然的巨響之中,蛇頭狠狠地砸在了角鯨號上,它將甲板之上的所有事物都犁了一遍,無論是建築還是人員,被輕易地砸癟,破碎的血肉與鋼鐵紛紛沉入海底,享受著永恒的寂靜。
它再度潛入海底,隨後在角鯨號的另一側升起,大蛇試圖用它那龐大的身體纏繞住角鯨號,從而將這艘鐵甲船徹底絞死,固定火炮們紛紛開火,仿佛角鯨號船舷的兩側張開了一雙火翼,羽翼震動將角鯨號推離了死地。
刺耳的吼叫響徹,連帶著海麵都隨之震動,船上所有人都因這陣吼聲而心跳加速,有的人耳中甚至流出了鮮血。
大蛇的速度開始加快,它停止了對獵物戲耍,隻見海麵再次鼓起,下一刻蛇頭撞在了角鯨號的一側,鋼鐵碎裂,結構崩塌,一道巨大的創口出現在了船側,成噸的海水倒灌其中,人們還來不及發出慘叫聲便被海水衝走,妖魔們則隨著海水的肆虐而至,帶來最後的死亡。
伯勞呆滯地看著這一切,他還是太天真了,每個人都是如此,他們根本逃不掉的,麵對這種超出常理的生物,凡人的鋼鐵與火藥沒有絲毫勝算可言。
沉重的撞擊聲不斷,每一次聲音響起,角鯨號上便會多出一道傷口,它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就像疲憊的老者,最後停了下來,直到暗藍色的海水將它徹底掩埋。
……
“所以十年前,蘭斯洛特當時並沒有直接死亡嗎?”
洛倫佐靠在門旁,聽著加隆的訴說,不出所料,伯勞騙了自己,至少他講的故事之中,有些部分被謊言代替。
“我不知道,我這些也是聽弗洛基大人講的。”加隆說。
“他為什麼會對你說這些?”
洛倫佐追問著,雖然是同一個故事,但通過不同人的講述,它們樣貌也變得扭曲了起來,讓人無法看清它的真麵目。
“因為大人想讓我做好準備,他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多年後會有人帶著那把槍回來朝他複仇。”
“複仇?為什麼我聽起來,弗洛基似乎還挺高興的?”
雖然是由加隆轉述出來,可洛倫佐還是感到了話語裡的一絲欣喜,怪異的欣喜。
“因為大人還說,複仇之人,會帶來新的大船,探索寂海的大船。”
加隆輕語著,弗洛基對於寂海的執著遠超所有人的想象,他咳嗽了幾聲,然後接著說道。
“然後便是接下來的故事,一個關於抉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