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這麼多事,伯勞就像什麼也感知不到一樣,臉朝下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著。
看著他這副樣子,藍翡翠一時間心情複雜,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自己剛剛在外麵經曆了生死一瞬,而在伯勞就在離自己不到十幾米的地方呼呼大睡,仿佛外麵的妖魔與死亡都和他無關一樣。
“伯勞!醒醒!”
藍翡翠推著伯勞,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了,已經有船員和士兵出現了妖魔化,晨輝挺進號已不再安全。
“伯勞!”
藍翡翠大聲喊道,無論她怎麼推動伯勞,伯勞都沒有反應,艙門劇烈地搖晃著,加劇著內心恐懼的滋生。
一把將伯勞推倒在地,哪怕是砸在了地上,伯勞也沒有醒過來,也是在這時藍翡翠才發現伯勞這糟糕的狀態。
伯勞仰麵倒在地上,他雙手合十,抓緊著那把銀白的左輪,指關節因為用力都開始有些發白,呼吸急促,仿佛正被某個陰沉猙獰的夢境所困擾著。
不清楚是汗水還是淚水,這些液體布滿了他臉頰,表情扭曲在了一起,痛苦萬分。
“伯勞……”
藍翡翠呆滯地看著伯勞,她能感受到從伯勞身上溢出的痛苦,如此沉重。
尖銳的鳴響將藍翡翠喚醒,她回過頭,隻見艙門上已經有了數不清的凸起,有的凸起已經破裂,縫隙間有利爪正試著穿過鋼鐵。
“醒醒!伯勞!快醒醒!要做噩夢一會去做啊!”
藍翡翠焦急地搖晃著伯勞,可伯勞依舊毫無反應,哪怕藍翡翠用力地掐著他的臉,指甲陷進皮膚裡,溢出鮮血,伯勞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
她試著搶下伯勞手上的左輪,可他攥得死死的,藍翡翠一隻手根本搶不下來,隻能無奈地起身,怒罵著。
“他媽的!男人果然都不靠譜!”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眼前這一幕有些似曾相似,好像在很久之前她也這樣說過一次,好像被她斥責的人也是伯勞。
不再想這些久遠的事了,拿起折刀,藍翡翠照著凸起的裂口便刺了下去,大抹大抹的鮮血沿著裂口湧出,艙門後的妖魔發出一陣慘叫。
她們兩人與死亡隻隔著一扇千瘡百孔的艙門,藍翡翠不指望誰能來救自己,自己的命要握在自己的手裡。
“所以!伯勞你快醒醒啊!”
……
“醒醒!伯勞!”
有人在喊自己,但伯勞不想理會他,自己實在是太累了,渾身都傳來了止不住的痛楚,以及蔓延至骨髓的寒冷,伯勞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去掙紮了,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就這樣安靜地死去。
但在這種局麵下,死亡似乎都變成了一種仁慈。
混沌將死的意識被挽起,伯勞感知到了風雨,身上的寒冷與痛楚也在一瞬間變得無比清晰與強烈。
“啊!”
伯勞驚恐地喊出了聲,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渾身濕淋淋的,不等說出些什麼,他迅速地翻過身,嘔吐了起來。
海水混合著血液被他吐出,散發著腥臭的氣味淌了一地,吐完這些伯勞有些無力支撐自己,他一頭摔進了自己的嘔吐物裡,狼狽不堪。
“醒了嗎?居然還活著啊。”
有聲音從前方傳來,伯勞艱難地抬起頭,能勉強地看到天穹之上灑下的光芒,那人拖著另一個人,將他丟在了伯勞的身旁。
視野逐漸清晰了起來,伯勞認出了那個家夥。
“弗洛基·威爾格達森……”
伯勞飽含恨意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呦,看起來還沒瘋。”
對於伯勞的狀態,弗洛基很是意外,他帶過不少人進去寂海,也遭遇過那些妖魔,絕大部分人都死在了妖魔的手中,即使有幸存者,也變成了瘋子。
他沒想到伯勞不僅頑強地活了下來,還保有理智。
“真是場不錯的冒險啊,伯勞。”
弗洛基微笑著,身上的汙血都凝固了起來,將獸皮上的絨毛凝結在了一起,盔甲上也滿是凹痕,還能看到裸露的肢體上,有著尚未結痂的傷口。
伯勞記得他們在角鯨號上遭遇了海蛇的猛擊,滔天的海浪中角鯨號被大海吞食,也是在那時伯勞失去了意識。
長船……
伯勞看到了弗洛基身後的長船,停靠在布滿積雪的岸邊。
在弗洛基登上角鯨號時,他還帶了不少長船安置在角鯨號上,最後的關頭是這些長船救了伯勞,但帶了那麼多長船,也隻有這一艘活著逃出了死亡的旋渦。
所有人都如同屍體一樣躺在長船上,保持著絕對的靜默,任由驚濤後的海浪推動著他們,直到在某個模糊了時間觀念的一天裡,他們脫離了寂海。
“寂海接受了獻祭,我們得以生還。”
弗洛基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他花費了很多人命,才摸索出了這麼一條寂海的規則。
可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危機遠遠沒有解除,從弗洛基的視角看去,整個雪地裡隻剩下了三個人,弗洛基、伯勞,還有躺在伯勞身旁,那個被弗洛基剛剛丟過來,如屍體一樣的男人。
“你這個騙子!背叛者。”
伯勞咒罵著弗洛基,他很想爬起來殺了這個可惡的男人,但伯勞此刻根本提不起力量,渾身劇痛難忍,如果不是這熾熱的恨意,他說不定都已經痛昏了過去。
弗洛基則毫不在意,他微笑地走了過來,然後站在伯勞的身前,他身影是如此地高大,陰沉的陰影將伯勞完全地籠罩住了。
“伯勞,我一直有這麼一個想法。”
“我覺得,很多東西都是相對應的,就像光與暗、生與死、人類的卑劣與美德。”
他拿出了那把銀白的左輪,打開彈巢後,發現其中恰好地剩下了一枚子彈,最後一枚子彈。弗洛基從容地卸下了這最後一枚子彈,攥在了手心裡。
“那麼,你究竟是會為了更大的願望而卑劣,還是說固守自己的底線而選擇美德呢?”
弗洛基蹲了下來,將銀白的喪鐘塞進了伯勞的手裡,殘忍地說道。
“考驗你的時候到了,伯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