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還沒有聽到嗎?”
“聽到什麼?”
諾塔爾問,這片海域是如此的寂靜,毫無聲音的泛起。
“蓋革計數器。”
洛倫佐說。
諾塔爾一怔,寂海雖然寧靜,但晨輝挺進號上躁動不斷,自從進入寂海後,蓋革計數器就在沒完沒了的鳴響,無論身處在船艙的哪裡,都能隱約地聽見那單調高頻的鳴響。
“怎……怎麼了?”
諾塔爾有些不明白,精神長時間處於高壓狀態,讓他的思緒變得僵硬了許多,很多簡單的事都變得難以思考了起來。
“你聽,諾塔爾,你沒覺得蓋革計數器的警告聲,變得更加高頻,變得更加尖銳了嗎?”
洛倫佐聆聽著這聲響,它一直隨同著所有人,導致沒人注意到這細微的變化。
諾塔爾的臉變得慘白,驚恐的表情一點點地重疊在了其上,他的手忍不住地顫抖著。
“我們的路線是正確的,我們在一直深入寂海,不斷加劇的侵蝕,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洛倫佐的講述中,機械的尖叫聲將他們團團包圍,宛如無窮惡鬼正在耳邊哀嚎。
加隆不清楚這些所謂的蓋革計數器是什麼,但他也能從這不斷加劇的頻率中,感受到急促與壓抑。
這些聲音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擊著心臟,壓迫著血液的奔湧,將源源不斷的氧輸送大腦,眼瞳充血。
指揮室內陷入短暫的平靜,在所有人思索洛倫佐的話語時,異變驟起。
那是來自甲板之上的嘶吼,聲音響徹著夜幕,仿佛是來自嗜血野獸的渴望,與它一同重疊在一起的,還有蓋革計數器的尖叫,在這同一瞬間裡,蓋革計數器的鳴響也變得更加高頻與銳利。
聲音仿佛化作了尖刀般,不斷切割著所有聆聽者的耳膜,以這施加痛苦的方式,來警告著他們爆發的危險。
“妖魔!”
洛倫佐大吼道,但在吼聲前,他的動作要比聲音更快。
溫徹斯特被直接架起,扣動扳機,幾人尚未反應過來,便被轟鳴的槍鳴震暈,子彈出膛,貫穿了本就布滿裂痕的玻璃,射入黑夜。
幾秒後一具尚有人型的屍體從吊塔上摔下,一頭砸在了指揮室前的窗戶上,鮮血透過玻璃間的縫隙緩緩流淌。
臉龐壓在窗戶上,它仍有著人類的形態,隻是一些肢體末端出現了略微的異化,洛倫佐一槍打穿了它的心臟,經過了這麼高的摔落,它也尚未死去,張開嘴,猩紅的舌頭舔舐著窗戶,就像在品味幾人的美味一樣。
洛倫佐甩起折刀,透過玻璃一劍貫穿了它的脖頸,將骨骼與神經全部斬斷。
“侵蝕在加劇,已經開始有人出現妖魔化了。”
洛倫佐收起折刀,身為獵魔人的他,能明顯地感知到附近侵蝕強度的變化,一個又一個的士兵因為無法抵禦這侵蝕而被異化,他們一個又一個的戰死了,這樣毫無意義的死去了。
隻要洛倫佐繼續前進,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這樣無意義的死去,而這樣的死亡,在人類的曆史上,數不勝數。
“拉響警笛!”
洛倫佐對著諾塔爾喊道。
“警笛損壞了,之前的戰鬥中它被摧毀。”
諾塔爾拉了兩下,才意識到這件事,不等他繼續說些什麼,晨輝挺進號劇烈地晃動了起來,通過照耀在海麵上的燈光,能看到平靜的海麵上此刻已經泛起了波濤。
海浪在咆哮,轉眼間整片海域都在躁動、沸騰。
這突然的異變讓洛倫佐的內心發寒,伴隨而來的便是更加刺耳的尖叫聲,蓋革計數器們狂吼著,催促著他們儘快逃離這危地。
可是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寂海是如此地廣袤,幾乎沒有儘頭。
更多的撞擊聲響起了,海麵上出現了數不清的浮冰,它們被海水拖動著,一個接著一個的撞在了船體上,似乎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正有著一個不斷解體的冰川。
“天……天亮了,洛倫佐。”
塞琉有些驚恐地喊道,她指了指前方的海域,在黑暗的儘頭升起了一道刺眼的光帶。
那不是光帶,而是初生的太陽,長夜終於迎來的終結,之前困住所有人的鉛灰雲層消失,清澈的天空下,白晝無可阻擋。
洛倫佐著迷地望著斬開黑暗的光芒,在這長久的壓抑下,這光芒是如此地刺眼,惹人熱淚盈眶。
光帶的邊緣亮起淺藍色的光帶,顏色逐漸遞減,最後變成深藍色,與仍未退去的黑暗接軌在了一起。
“我們是……逃出來了嗎?”
諾塔爾看著這一切,淚水在他的臉上流淌。
“不……這隻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
洛倫佐的話語將他重新拖回了地獄,他大步走出指揮室,暴露在狂風湧動的甲板之上。
就像伯勞記憶裡所講述的那樣。
洛倫佐仰起頭,失去了灰幕的阻擋,天空之後的星光也將再無阻擋。
隻見一道群星構築的光軌跨越了洛倫佐的頭頂,極光在黑暗之下飛逝,不斷地傳遞著,編織出一道朦朧路標。
它們一直都在,航道一直都在,隻是它們被灰幕所阻擋,根本無法被觀測,而當船隻駛出了灰幕,能夠窺視到它們時,船隻也將再無回頭路了。
“世界儘頭。”
洛倫佐的心情澎湃,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他們深入了寂海,即將延續伯勞與梅林未能完成的道路,找到所有謎團的真相。
一切本該這樣,可洛倫佐很清楚,伯勞的回憶是以何種方式收尾的。
他看向了黑夜的那一端,耀眼的雷霆在風暴中卷積著,在大船的帶領下,它們朝著晨輝挺進號推進著。
所有的事,都不重要了,偉大的曆程就將抵達終點。
臨界突破。
秘血狂湧之中,將侵蝕擴散,轉眼間便籠罩了整艘晨輝挺進號。
洛倫佐在【間隙】裡下令著,拔出了折刀與溫徹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