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抉擇應該交由人類自己決定,而不是我,我隻不過是一個從舊時代苟活至今的幽魂而已。
你看,即使沒有庇護所的乾預,你們發展的不也很好嗎?我已經沒必要在固執太多了。”
老者長歎了口氣,能看到淡白的霧氣遍布了頭顱的玻璃殼。
“我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不過都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我覺得這東西留著也沒什麼必要了。”老者又講了起來。
“我沒有力量給予你們戰勝強敵,但這裡倒還剩件武器,至於怎麼發揮,就看你們的了。”
“什麼?”
“一個用來完成徹底自我封閉的機製,當最後一個守秘者也死亡時,人類的火種就此熄滅,那麼就該讓這一切成為曆史了,那是一個保存曆史的‘機製’,我們將其稱作‘琥珀’。
屆時整個庇護所將被逆模因完全隔絕,保持著絕對封閉,被絕對遺忘,完成自我【放逐】。”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我們就像一個深埋在地下的墳墓,這個機製隻是讓墳墓不會被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打擾,變成一個精致的標本。”
老者再度仰起頭,看了看這個完全銘刻進自己靈魂中的庇護所。
“這片美麗的廢墟將被永世遺忘,但也將永世長存。”
“而現在我將作出一個決定,我將關閉這個機製,代價是這裡會更加破敗,乃至在某一天被歲月徹底湮滅,但這將換取一次機會,一次勝利的機會。”
“那個東西是什麼?”
“一件逆模因武器,被稱作【終焉回響】的武器。”
洛倫佐的心跳在一瞬間加快了不少,他聽聞過這個武器,在老者與羅傑的口中,他們都反複提起過這個武器,一件逆模因武器,便是它重創了不可言述者,令其陷入了長眠。
“按照當時的戰況,這件武器也應該被投放進第十三號堡壘的,我們當時總覺得,如果再多幾發【終焉回響】,說不定我們就能徹底從認知概念層麵上,完全【放逐】不可言述者,而不是僅僅讓它陷入長眠。
但遺憾的是這件武器出現了些缺陷,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但從其他幾個老家夥的話來看,應該是缺少投送手段,也就是說這件武器缺少一個發射器。”
老者用力地敲了敲腦袋,震得玻璃容器內的腦組織一陣搖晃。
“抱歉,我也記不起來為什麼這東西需要發射器了,總之這東西是有缺陷的,因此就被放在這裡,成為了琥珀機製。”
“它在哪?”
洛倫佐焦急地問道,現在一絲一毫的希望他都要用力地抓住。
“就在下頭,和一些其它的東西放在一起。”
老者指了指下方,這巨大柱狀空間的底部。
洛倫佐望著下方的黑暗,深邃無比,難以觸及。
“放心,有電梯的,就是不知道壞沒壞,但我感覺應該還能用。”老者拍了拍洛倫佐的肩膀,讓他放心。
“那些‘其它的東西’又是什麼?”洛倫佐問道,能和【終焉回響】放在一起的,他不覺得是什麼簡單的東西。
“一個錯誤。”
老者突然嚴肅了起來。
“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我隻知道它被和【終焉回響】放在了同一間屋子裡,或者說……是【終焉回響】被和它放在了一起,”老者繼續說道,“我的記憶對於它一片空白,僅有的記憶在告訴我那個東西是一個‘錯誤’,一個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他打了個冷顫,忍不住地想到。
“說不定琥珀機製不是為了保存這裡,而是為了銷毀‘它’呢?”
老者目光在洛倫佐與華生之間掃過,他接著問道。
“你們應該還有所疑問,對吧?”
“嗯……”洛倫佐想了想點點頭,他毫不避諱地問道。
“一切都該有一個源頭,而你所講的故事並沒有提及源頭,為什麼……為什麼人類會進行升華呢?
不……這樣的偉力,人類究竟因何而升華呢?”
洛倫佐想不明白,人類到底“因”何而升華呢?老者沒有給出這樣的答案,似乎也沒有機會知道這個答案了,畢竟這一切都過去的太久了,久到認知的世界麵目全非。
老者搖了搖頭,他說道。
“我不知道。”
這是實話,老者沒有撒謊。
“我活的太久了,而人類的肉體是有極限的,哪怕我把自己優化的隻剩腦組織,但腦組織也是會衰老的。”
聽著他的話,洛倫佐覺得有些悲涼。
“為了記住這些曆史,我不僅優化了我的身體,也優化了我的記憶,我記不起我妻子的樣子,也記不起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也是如此,我甚至都記不住我的名字。
甚至說我都算不上是一個人了,我隻是一個工具,一個記錄的‘工具’。”
老者擺了擺手,他說道。
“很遺憾,你的這些問題,不在我的記錄範圍內……但不用太失落,我猜‘它’會給你答案,我不清楚‘它’是什麼,但我的本能是這樣告訴我的,關於這個問題,它會給你答案。”
“對了,關於‘它’和【終焉回響】還有些有趣的機製需要你知道,畢竟這個涉及逆模因……”
老者又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如果除去他那有些不太幽默的幽默外,他這機械冰冷的電子音,還真有幾分機器的樣子,聆聽的過程中,洛倫佐都開始懷疑老者會不會真的已經死了,和自己溝通的隻是一個還在運行的機器。
機器產生了【間隙】?是靈魂被囚禁在了鋼鐵裡嗎?這聽起來可太怪了。
一道裂隙自庇護所中開啟,華生打開了離去的道路,在這裡他們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情報。
“那麼……各位的名字呢?我想記錄下這一切,說不定以後還會有倒黴鬼敲響我的大門呢?”
老者對著洛倫佐與華生問,他的目光率先看向了華生。
華生猶豫了一下,最後勉強地露出微笑,對著老者搖了搖頭,見此老者也不強求些了什麼,緊接著他看向了洛倫佐。
“洛倫佐·霍爾莫斯……實際上你可以加個前綴,比如說什麼偉大的洛倫佐·霍爾莫斯。”
洛倫佐說起了爛話,在華生看來他和老者還蠻搭的,這兩個人的性格都帶那麼一點點的扭曲。
“哦哦,真自戀啊,這可太不要臉了。”
老者和他勾肩搭背的,洛倫佐還笑嘻嘻地應和著。
“是啊是啊。”
“對付你這種年輕人,我一般會使出我的超壓流體冷切割刃!”
“那是啥?”
“你等等,我調一調,我記得這個時候的我還沒把這東西拆掉來的。”
華生站在裂隙旁,等待著洛倫佐結束這場談話,結果他居然和老者玩了起來,兩人低頭不知道在研究什麼,緊接著隻聽一聲尖銳的鳴響響起。
一道扭曲的流光閃過,一瞬間便在地麵上犁出一道淺淺的溝壑,大概是機器廢液不夠多,它犁了幾厘米便停了下來。
短暫的平靜後,洛倫佐與老者一同鬼叫了起來。
“噢噢噢噢!這太帥了!”
華生覺得有些頭疼,看著那兩個如同猴子一樣跳舞的家夥,她開始思考為什麼會有人把這麼重要的職責,交給這樣的神經病們。
最後的最後,歡愉的時光也結束了。
洛倫佐與華生站在裂隙旁,對著這最後一位無名的守秘者鞠躬、告彆。
守秘者沒有說話,但洛倫佐能感受到,他很不舍,也很恐懼,這短短的十幾分鐘,大概是他長達數百年裡唯一的光了,而在洛倫佐離開後,他將繼續這百年的孤獨,直到下一個來訪者,或者是生命儘頭。
“沒關係,我漫長的一生裡已經告彆太多人了,我已經習慣了。”
守秘者如之前一樣,就像能猜到洛倫佐在想什麼。
洛倫佐不再多說,他轉過頭,正準備與華生踏入裂隙,離開守秘者的【間隙】,卻聽到身後的喊聲。
“洛倫佐!”
“洛倫佐·霍爾莫斯!”
守秘者看著洛倫佐,他高聲道。
“我說過的,我不是一個勇敢的人,與其說履行著職責,倒不如說我一直躲在庇護所裡,逃避著這些東西。
不過很高興,我的逃避等待到了你的降臨。”
他似乎是笑了。
“這一次,我賭你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