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弗洛基要死了。
洛倫佐什麼都做不了。
他坐在了一旁的雪地上,腦海裡回想起了這一路的坎坎坷坷,無數張死去的麵孔,而這些犧牲,也隻是龐大人類曆史當中的一小部分,甚至說連片段也算不上。
“我不認識他,華生,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家夥和我一起步入了這個死地,但遺憾的是我無法帶他離開。”
洛倫佐自言自語著,在麵對守秘者的真相時,他沒有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壓力,在目睹著疫醫墜入黑暗時,也沒有。
或許洛倫佐心智的壓力早已抵達了閾值,隻是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天空,又省下了一個人的弗洛倫德藥劑,他還能在這裡浪費一會時間,不需要太久,隻要幾分鐘就好。
華生沒有應答,她大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洛倫佐。
無論洛倫佐變得多麼強大,但他依舊有人的雜質,被人性束縛著,他會麵無表情地斬殺強敵,也會在深夜裡被噩夢折磨的夜不能寐。
再強大的存在,也會感到疲憊,但這才是凡人,而不是怪物。
【你要做什麼呢?】
“我剛剛在想我要不要給他做個彌撒,我還是牧師來的對吧?”洛倫佐有些憂慮地說道,“但我又想起來,神這種東西並不存在,彌撒什麼的,隻不過自我安慰罷了。”
似乎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洛倫佐忍不住笑了笑,大概是想起了守秘者那不正經的模樣,四舍五入,他多少也算是一位“神”。
七丘之所中那麼多虔誠的信徒,他們日夜禱告……如果他們知道神是這麼個樣子,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很快,笑容僵硬了起來。
一路上的壓力都沒能讓洛倫佐倒下,但弗洛基的死,卻讓洛倫佐想短暫地休息一下。
洛倫佐確實有些累了,如果可以,他希望在拯救世界前,先好好睡一覺,如果可以再飽餐一頓就更好了。
他思索著,有黏糊糊的手抓住了自己,一張猙獰的臉出現在了眼前。
“海圖。”
弗洛基強撐著身體,向著洛倫佐遞出了被包裹好的海圖,他渾身是血,但唯獨它十分乾淨,不染塵埃。
洛倫佐呆滯住了,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家夥還沒死,猩紅的眼瞳裡飽含著不甘。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地活下去呢?
洛倫佐伸出手,接過了海圖,弗洛基猙獰的臉上,露出難看的笑意。
“真是場不錯的冒險啊……洛倫佐·霍爾莫斯。”
仿佛有不甘的幽魂附著在了弗洛基的身上,在這生命的最後對洛倫佐訴說著。
洛倫佐身體完全僵硬住了,乃至弗洛基倒下,徹底死去他也沒有意識到。
心神從震撼之中緩了過來,洛倫佐用力地搖晃著他。
“喂!弗洛基!弗洛基·威爾格達森!”
無論洛倫佐多麼用力,他依舊沒有反應,看樣子這一次弗洛基是真的死了。
洛倫佐呆呆地坐在原地,腦海裡不斷回響著剛剛那一幕,他不清楚弗洛基是真的記起什麼了,還是說他剛剛學會的話語,他的腦子裡有很多的疑問,但沒有人回答。
最後他站了起來,灑下鮮血,熾熱的焰火灼燒著腐朽的屍體,將他歸於塵土。
洛倫佐邁步,繼續向前。
“你說,弗洛基到底是誰呢?我的朋友,還是仇敵呢?”
洛倫佐疑問著,他覺得這個問題可能不會有答案了。
【不知道,實際上很多問題,並不需要答案,你隻要前進就好了,洛倫佐。】
“這樣嗎?也是,就像‘它’到底是什麼一樣,看樣子現在也隻有疫醫知曉這一切了,”洛倫佐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他正獨享著那個秘密,也不知道是該羨慕還是唾棄。”
【你好奇‘它’嗎?】
“之前可能還比較好奇……但現在……”
洛倫佐回過頭,看了眼遠處那片焦黑的土地,他搖了搖頭。
“你說的對,很多事都是沒有答案的,隻要記住問題存在過就好。”
【是嗎?】
“我開始有些理解舊人類的糾結了。既想抹除錯誤,但又想讓它留下來。
就像弗洛基·威爾格達森”
洛倫佐呢喃著。
弗洛基·威爾格達森,一個毫無意義的家夥,他死掉了對於洛倫佐而言沒有任何影響,洛倫佐也不會有任何心理的負擔,畢竟洛倫佐“不認識他”,但他又有著特殊的意義,洛倫佐知曉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難以強迫自己忘記,又無法殘忍地抹除。
“我想……我會記住他的。”
洛倫佐說著,停頓了稍許,他又說道。
“我突然想起很多故事的結尾。”
【怎麼了?】
“很多故事的結尾都很精彩,正義打敗邪惡,善良得到拯救……總而言之就是很熱鬨,但我現在覺得,結尾平靜些,倒也不錯。”
日光升起,刺得洛倫佐睜不開眼。
“就這樣,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漸漸的,一切都步入永恒,故事在這裡得到完結。
其實我覺得這樣也很棒,簡直完美。”
【你覺得這會是我們的結局?】
“誰知道呢?”
洛倫佐毫不留念地繼續前進。
他已經休息夠了,前方還有漫長的旅程在等著他,有更多的仗等他去打,而這裡發生的過的事,便如曆史上的很多事一樣,逐漸消失,被人遺忘。
【洛倫佐?】
陽光的映照下,凡人與甲胄的身影變得渺小。
“嗯?”
【請你務必要繼續走下去。】
“怎麼了?”
【我想見證這一切,直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