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發現嗎?”紅隼問。
“有,但很不妙,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艾德倫快堅持不住了。”洛倫佐說。
紅隼目光微亮,說道,“這不是好事嗎?”
“不,很不好,我希望的是他和羅傑兩敗俱傷,而不是死了一個,留下另一個,到時候羅傑將全心全力地對付我們,這可比麵對兩個相互廝殺的怪物,要難多了。”
洛倫佐神情沉重。
“更糟糕的是,說不定艾德倫不會死,他會被腐化,變成另一個羅傑,另一個‘道路’。”
話語宛如重錘,凶狠地敲擊在每個人的胸膛之上。
……
在街角深邃的黑暗中,有人在喘息,他靠在垃圾箱旁,渾身都被冷雨浸透,樣子狼狽極了,似乎無家可歸很久了。
艾德倫大口地呼吸著,他努力地讓自己的心神平靜,可他越是努力,耳旁的噪音便越發響亮,數不清的囈語回蕩著,它們向艾德倫傾訴著美好,勾勒著未來。
向他許諾著一個又一個偉大的神聖,隻要他願意做出交易。
握緊拳頭,咬著牙,目光裡充斥著怒火,在不久後這些噪音終於能稍微衰落了不少,給予了他短暫的安寧。
他的目光空洞,就像失去了所有的神智般。
這一切都太漫長了,為了對抗黑暗的囈語,艾德倫所有的精力都被傾注在了其上,他的心智被擾亂,長久的折磨下,他都難以做出什麼有效的思考。
以他以往的力量,艾德倫本有能力殺了羅傑的,哪怕殺不死他,也會將其重創,可噪音不斷地乾擾著他,令他衰落,為他套上一重又一重的枷鎖。
實際上艾德倫也可以不顧一切地掙脫所有的枷鎖,可那樣的話,他也會給了夢囈趁虛而入的機會,艾德倫很清楚自己這樣能徹底地根除羅傑,他也清楚這樣做的話,他有極大的可能成為下個羅傑,更為重要的是,自己殺了羅傑之後,又有誰能來殺了自己呢?
他沒有再繼續想下去,疲憊的意誌早已不支撐他過於複雜的思考了,這幾百年來,他變得越發像一台冷酷的機器。
繼續喘著氣,感覺不是很好,但這樣的安寧,在他漫長的生命裡,也顯得極為珍貴,至少現在,他想短暫地享受一下這些,哪怕自己變得如此狼狽。
人們走過他的身旁,有的人沒有看艾德倫,有的人則投來憐憫的目光,還有人向艾德倫丟了幾枚硬幣,硬幣在地上滾動,滑落在腳邊。
艾德倫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情如何,為了對抗內心的黑暗,他已經很少思考其它的事了,就像其他迷失的守望者一樣,艾德倫逐漸失去了情緒,他的腦海裡隻有最初的守則,這些東西就像烙印進意誌裡的鐵律,驅使著他前進。
可過了這麼久,有時候如果不去刻意地想起,他都快要忘記了自己最初的願望。
說來諷刺,支撐自己的理由,都快要消失在歲月之中。
有腳步聲在靠近,艾德倫警惕地偏過頭,以防羅傑的奇襲,他很清楚,這個家夥還徘徊在這座城市之中,隻待戰鬥的再次打響。
來的不是羅傑,是一個普通人,艾德倫能感受到,以羅傑那種強度的存在,如果不依托著聖銀甲胄,他很難控製自己的侵蝕不微微外泄。外泄的強度並不高,但在艾德倫的眼中已經極為醒目了。
那是一個狼狽的禿頂老男人,整個人醉醺醺的,從巷尾的酒館裡走出,手中還拎著兩瓶酒,看樣子還準備回家喝一陣。
艾德倫什麼都沒有想,他幾乎不將任何精力用在無意義的地方,視野裡直接忽視了男人的存在,但那個家夥卻沒有。
他看到了艾德倫,看著艾德倫這一身狼狽的樣子。
“嘿,朋友,你還好嗎?”
布斯卡洛蹲了下來,把散落在積水裡的硬幣逐一撿起,然後拉起艾德倫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裡。
艾德倫麵無表情,隻要他稍微動一動手,他便能殺死布斯卡洛,在他眼裡,他與蟲蟻沒什麼區彆。
“你看起來真糟糕啊。”
布斯卡洛喝醉了,他根本沒有在意艾德倫那冷漠的神情,在他看來,艾德倫就像個被人揍了一頓的流浪漢,正需要一個善心的路人拯救,隨後他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要來一瓶嗎?我請客。”
他說著把自己拎的幾瓶酒遞給了艾德倫一瓶,艾德倫依舊沒有反應,與其說是布斯卡洛遞給他,倒不如說是布斯卡洛強行塞進他手裡。
“嗨呀,笑一笑啊,朋友,生活不會一直太糟糕,總會好些的,”布斯卡洛打了個酒嗝,“我就認識個家夥……還算認識吧,你的表情就跟他一樣,好像什麼身負重任一樣,頂著一張便秘的臉。”
回想起洛倫佐,布斯卡洛就一直哆嗦,自從和那個倒黴鬼接觸後,他好像就沒走運過,還因為洛倫佐的出現,導致他每晚的酗酒時間,被調整到了現在,以避免和洛倫佐碰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那個家夥算不算我的朋友……不過他消失那段時間,我還蠻高興的,可是啊,時間久了,我又有些擔心,在想這個家夥會不會死了,”布斯卡洛自己開了一瓶酒,仰頭喝了起來,“那時候我才想起來,我為什麼要當醫生來的。”
看著艾德倫那冷漠的眼神,布斯卡洛以為他是在質疑自己,想想也是,一個酒鬼對你說他是醫生,任誰也不信。
“你信我啊,我真的醫生啊!”布斯卡洛大吼著,隨後他的聲音弱了下來,又說道,“我是個很怕死的人,我自己怕死,也怕其他人死,這叫什麼……心善?還是什麼,反正因為這些,我才當的醫生。”
“那時我就在希望,希望這個混蛋彆死了,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死亡更不是,大家都逃不掉,但能多活一會是一會,對吧。”
布斯卡洛說著說著,便感到胃部一陣翻滾,他試著控製住自己,但還是在艾德倫一臉的冷漠下,吐了一地,嘔吐物嘩啦啦的,一直漫道艾德倫腳邊,還有些濺到了艾德倫身上。
這場麵太糟糕了,洛倫佐如果在這,都可能會大聲尖叫起來,布斯卡洛又乾嘔了好幾聲,看樣子是吐乾淨,艱難地擦擦嘴,嘴裡嘟囔著。
“所以,加油,朋友,堅持住。”
他拿起酒瓶和艾德倫手裡的酒瓶碰了一下,起身,搖搖晃晃地離開。
艾德倫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擰開酒瓶,大口地喝了一口,同樣起身離開,朝著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