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看著加雷斯,將他的樣子深記於心,後仰的身影隨著怒踏的腳掌而穩住,珀西瓦爾的身影彈起,速度飛快,頭也不回地朝向走廊的儘頭狂奔。
與此同時沉重的閘門開始落下,將這警報響起的位置逐一封鎖起來。
“真果斷啊,你就是亞瑟嗎?”
陌生人起身,站在原地,麵帶微笑地看著加雷斯。
加雷斯搖搖頭,他此刻的心情很平靜,或許是過於恐懼了,已經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緒了,就連所謂的恐懼,也變得蒼白麻木。
“不,亞瑟不常在這,”加雷斯看著這位陌生人,“你可以叫我加雷斯。”
他深呼吸,呼喚著惡魔的名字。
“羅傑·科魯茲。”
聽到加雷斯喊出了他的名字,羅傑顯得有些意外,他拿起長釘,有些困惑地說道。
“我們應該沒見過吧?”
“洛倫佐說的,艾德倫殺人很迅速,一般不會說什麼廢話,廢話一堆的是羅傑。”加雷斯平靜地說道。
言語間,他的手緩緩挪移到腰間,試著觸及插在腰間的槍械。
“洛倫佐?哦,那個持有【終焉回響】的人嗎?”
在華生故意泄露的信息下,這一情報早已被羅傑熟知,但不清楚這一切的加雷斯,則在此時感到一陣壓力,他沒想到洛倫佐暴露的如此之快。
絕對的力量前,他們的詭計都變得蒼白起來。
“嗯?要反抗一下嗎?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羅傑注意到了加雷斯的小動作,完全沒有在意。
正如在世界儘頭時,他放過洛倫佐一馬一樣,他喜歡給人機會,一個公平廝殺的機會。
就像冶煉金屬一樣,無論經曆什麼樣的烈火,終究有那麼一絲一毫的雜質存在,羅傑也是如此,無論被不可言述者怎樣浸染,依舊有那麼一絲屬於“羅傑·科魯茲”的意誌。
如果我是錯的,那麼就試著來否定我。
加雷斯搖了搖頭,他苦笑道。
“我沒有勝算的,隻是徒勞而已。”
“試一試嘛,反正這你是生命的最後了,”羅傑鼓勵道。
加雷斯不為所動,下一刻尖銳的響聲切割著他的耳膜,歪扭的長釘倒映在眼中,不斷地放大著,朝著加雷斯擲來。
長釘貫穿了牆壁,煙塵中加雷斯撞出了辦公室,警報過後這裡被完全封死,他能逃的地方並不多,隻能徒勞地奔走。
“對!就是這樣,你這樣的人我見過很多,都一副看淡死亡的樣子,結果死亡到來時,還是不忍不住地哀嚎,求饒。”
羅傑取下長釘,走出辦公室,跟在加雷斯的身後。
他喜歡這樣,看著這些秉持理念的家夥們,在死亡的威脅下崩潰、哀嚎,將所謂的尊嚴與道義全部丟棄,隻剩下一個可悲求饒的靈魂。
加雷斯喘息著,他就像一隻肮臟的老鼠,躲避著光芒。
他抬起手槍,朝著身後還擊,羅傑連格擋的意思都沒有,子彈落在漆黑的甲胄上,彈起星火。
這感覺很糟糕,加雷斯很清楚羅傑在做什麼。
他在玩弄自己的生命,想看自己在死亡的重壓下,所產生的種種劣性,他期待著自己的崩潰,自己的哀嚎。
太糟糕了,加雷斯人生中上一次這樣的感受,還是被關在監牢裡,那時自己的未來一片灰暗……可那一次他等來了珀西瓦爾。
這一次呢?
“果然,我運氣一直都很差。”
加雷斯半開玩笑地嘟囔著,計算著剩餘的子彈,他把握好這場追逐戰的程度,儘可能地讓羅傑玩的儘興。
他觀賞自己歇斯底裡的反抗,當羅傑厭倦時,便是自己的死期。
死期將至。
加雷斯停下了步伐,轉過身,在羅傑的注視下,整理了下衣服,讓自己看得儘可能工整些。
“就這麼放棄了?”羅傑問道。
長釘再次破空而至,沿著加雷斯的臉頰劃過,猙獰的疤痕炸裂,連帶著他的左眼陷入猩紅之中。
加雷斯沒有退步,他忍受著痛楚,穩穩地站在原地。
“你爭取而來的這十幾秒,隻是讓你決定徹底放棄嗎?”羅傑有些失落,“所以……所謂的‘騎士長’就這樣?真是讓人失望,那你接下來要說什麼,求饒嗎?”
在羅傑的眼裡,加雷斯就是隻可悲的蛆蟲,本以為會有一場愉悅的獵殺,結果獵物逃了沒幾步,便被壓力徹底壓垮,他都開始懷疑加雷斯這個職位是不是走後門得來的了。
“所以升華是對的,拋棄掉這些劣性,變成更為偉大的存在。”
羅傑低語著,就像魔咒般,催眠著自己。
“沒,我隻是在這十幾秒內決定一些事……就像你說的,很多人看淡了死亡,但死亡真的來臨時,還是會抖個不停。”
加雷斯自嘲著,他已經很努力不讓自己的手抖了,但手還是抖個不停,連槍都有些握不住了。
他在破碎穹頂呆的太久了,久到他在片安逸中,已經忘記了死亡的恐懼。
“嘴上說的容易,實際上真的很難……這需要巨大的勇氣。”
加雷斯沒有絲毫的勝算,但他還是顫抖地拿起了手槍,做出了與他言語完全相反的動作。
“我隻是希望自己不要死的太難看。”
“這個願望我可以滿足你。”羅傑說。
“我沒在和你說話,”加雷斯抬起另一隻手,梳理了一下衣領,把它弄得筆直,“我隻是在自言自語。”
他的臉上露出笑容。
羅傑意識到了加雷斯要做什麼,但加雷斯根本不給他【間隙】入侵的時間。
加雷斯本該在辦公室便做完這一切,可羅傑說的對,加雷斯也是“很多人”之一,真的做出抉擇時,他也會畏懼不前。
所以加雷斯需要十幾秒的時間讓自己冷靜一下,讓劇烈跳動的心臟平緩些,整理一下衣服,管理一下表情,讓自己再次持有所謂的尊嚴,從容地接受這一切。
最後……最後再回憶些美好的事。
加雷斯的手停止了顫抖,如同鋼鐵般沉穩,猛地抬起,槍口指向了自己的太陽穴。
扣動扳機。
連同自己的大腦、記憶、生命全部擊碎、貫穿。
鮮血噴湧,塗滿了整麵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