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琉喃喃自語著,然後扯下頭罩。
她的表情僵住了,尼古拉的表情也是如此,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會在這裡見到他,還是以這種略顯窘迫的方式。
“還真是……奇妙的相遇啊,亞瑟。”
哪怕是塞琉,此刻她冷靜的神情,也不禁被微微撼動著。
亞瑟披頭散發,狼狽的不行。
他早就清醒了,也從一開始便清楚這一切的緣由,因為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
亞瑟本該將他遺忘的,而現在他又回來了。
“知更鳥……”
亞瑟輕聲道,連帶著無儘的回憶與事情的走向,儘數在他眼前展現。
“亞瑟?該死,我們這是被敵人捕獲了嗎?”
尼古拉顯得十分驚恐,他快步到亞瑟身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地說道,“在地下,舊敦靈的地下,那裡有……”
“彆慌張,尼古拉,一切都在控製中。”
亞瑟推開了他,示意他保持冷靜。
“可是……”尼古拉搞不懂,他看向金屬間的縫隙,能看到陰鬱的天空,以及那些沿著縫隙湧進的雨水,“你覺得這是在控製中嗎?我連自己身處何方都不清楚。”
“不,我很清楚,隻是你不清楚罷了。”
亞瑟長呼一口氣,他猜現在自己也沒有什麼決定的權力了……不,自己早就做出了決定,隻是如知更鳥一般,被自己遺忘了而已。
現在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路線前進,這是早已書寫好的故事,如今他們這些角色,隻是要按照作者推進的那樣,帶動著劇情朝著結局走去。
“我們在哪?”
尼古拉反問著,作為一個學者,他沒有經曆過極度危險的戰役,故此他還算不上絕對的理智,相較於梅林仍差了很多。
“死牢。”
這時塞琉回應道,她將目光從亞瑟的身上移開,和尼古拉對視在了一起。
“我們處於前往死牢的道路上。”
“可是……死牢不是在……”尼古拉還試著說些什麼,但他的腦海裡突然響起了亞瑟剛剛輕語的名字,他低聲道,“知更鳥。”
知更鳥。
一個曾經無比熟悉,但又被遺忘的名字。
隨著他被記起,有太多同樣被掩蓋的記憶也隨之出現,在腦海裡奔湧著。
“那是個陷阱,舊敦靈的一切都是一重陰謀,這陰謀是如此地巨大,以至於我們也被它囊括在其中。”亞瑟感歎著。
塞琉說著將匕首刺進了貨廂的縫隙中,她用力地扭動著匕首,直到緩緩地擴大出一道裂隙,然後用力地抬起,將藏在其中的卡扣打開。
貨廂被瘋狂打開,冷徹的雨水衝刷著幾人的臉龐,她們看向外麵的世界,舊敦靈變成了灰色的剪影,出現在草野的儘頭,看向前方,則有更多的鋼鐵在等候著她們。
淅淅瀝瀝的雨幕下,草野隨風搖晃,緩緩地展露出其後早已被廢棄的火車站,這站台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按照它原本的命運,它也應這樣繼續廢棄下去,直到和化為黃土的一部分。
可現在它重新煥發了榮光,一列又一列重型武裝列車停靠在車站內,巨大的炮管斜指向天際,就像密集的劍林,技師們在就緒的阿斯卡隆間奔走,在開火前,做著最後的微調,清道夫們也走出了陰影之下,暴露在陽光之中,把守著這處據點。
呼嘯的風聲襲來,緊接著便是漆黑且沉重的黑影掠過,一列又一列重型武裝列車駛離了火車站,它們的方向並不是舊敦靈,而是沿著鐵軌環繞著舊敦靈行駛,就像巡獵的獵犬,將獵物牢牢地看死在獵場之中。
塞琉看著這一切,她的目光充斥著驚恐,僵硬地轉向了身後遠去的城市。
“‘死牢’是用來關押被處死的犯人,而不是保存什麼延續的火種。”
塞琉覺得自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在這巨大的震撼麵前,她的心神一片空白。
“舊敦靈才是真正的‘死牢’。”
承載著阿斯卡隆的武裝列車也啟動了,它們拖動著沉重的列車炮,如同遊蛇一樣,將舊敦靈死死地纏繞住,炮口紛紛指向了那座處於暴雨中的城市,以阿斯卡隆的覆蓋範圍,無論目標出現在哪裡,都將遭到它們的火力傾瀉。
塞琉打開了通往其他貨箱的通道,打開門,與自己所想的一切,也是一群被捆起來倒黴鬼,尼古拉跟了上來,將他們的頭罩扯下,儘是些熟悉的麵孔,大多都是研究人員,走到貨箱的末尾,便是一堆沉重的鐵箱,裡麵裝載了各種資料與記錄。
看向亞瑟,亞瑟注視著這一切,沉默不語,可就在這時列車進入了火車站內,它緩緩停下,溢散的霧氣中,亞瑟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亞瑟記得他們,很多人都是他曾經的屬下,但在退休後,他們的記錄被歸檔封死,存在也被逆模因抹除,哪怕是到了現在,親眼見到他們時,亞瑟的記憶才緩緩恢複了不少,想起了他們的過去。
然後便是更多的記憶湧現。
清道夫、歸亡者……
得益於清道夫們長期的自我封閉,作為淨除機關的極為重要的一個部門,他們的消失本該引起巨大的動蕩才對,結果亞瑟現在才遲緩地記起這些,他想不到,如果他們不主動現身,自己還要被欺瞞多久。
“所以你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亞瑟走下車廂,穿過了霧氣,站在了異鄉人身前。
左棠笑了笑,他本該呆在左鎮身邊的,但他身上的逆模因影響十分嚴重,嚴重到亞瑟也沒注意到,何時他離開了舊敦靈。
“讓我為你介紹一下真正的‘死牢’……
亦或是說‘機械降神’。”
隨著左棠話語聲的落下,更多的武裝列車駛離了這裡,上麵滿載著無神的佚名與冰冷的傀儡,他們將把舊敦靈重重包圍,沒有任何妖魔能從其中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