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經曆的曆史,是錯誤的曆史,我們要修正這個錯誤的曆史,讓它重歸正軌……而當這一切重歸正軌時,錯誤的自然也沒有被記住的必要了。”
華生的聲音冷漠至極,帶著如機械般。
“所以將你們召集於此,也是這樣,你們自身具備著抗性,這種程度的逆模因對你們而言,不會起效太多,所以需要我將你們集中處理。”
“你說什麼?”紅隼驚叫,“也就是說,你要讓我們也忘記這些。”
“有什麼問題嗎?”
華生反問道,被她這麼一說,紅隼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但說為什麼要反駁,他也想不明白。
或許他一直是處理者,如今他也變成了被處理者,這種奇怪的落差感,促使著他。
“這是對你們的保護,也是計劃繼續推進的條件,你們都沾染了侵蝕,不僅是與羅傑的對抗,說不定還被黑暗裡的不可言述者盯上。”
華生繼續說道。
“更何況,你們也注意到了吧,機械降神的成功,這證明了計劃的可行,以及‘遺忘’的重要性,這不僅能保護你們,也能保護我們的真實目的,不被敵人窺探。”
這是徹徹底底的掩埋,不留任何知情人存在,一場注定被遺忘的戰爭。
“那麼會有誰記得這一切呢?”
突然,卲良溪問道,她看向華生。
“就像你一樣,總會有人記得這一切,暗中守望是吧?那麼都是誰?”
華生搖了搖頭,“你無權知道。”
聽到這些,卲良溪也知道了另一個意思,她不是知情人,她也是需要被遺忘的一員。
現場沉默了好久,誰也沒有說話,有時會有人看向洛倫佐,但洛倫佐也沒有回應,隻是呆呆地望著燦金的天空。
“我是士兵,是員工,我聽從命令,如果這是你們想要的。”
最先做出抉擇的是夜梟,然後便是藍翡翠,她攙扶著夜梟,兩人走向了細雨朦朧間,接著便是其他人,伊芙猶豫了一陣,突然她聽到了洛倫佐的聲音。
“去吧,這是場糟糕的噩夢,不該有人記得。”
洛倫佐依舊看著前方,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對伊芙說的,但聽到這些,對於很多人而言,都能感到些許的安心,然後從容地走進雨中。
“所以我會又把你忘記嗎?就像之前一樣,以為你死了?”
紅隼對著喬伊問道,“這聽起來真倒黴,你在我的世界裡剛活了幾分鐘,結果又要死了。”
喬伊笑了笑,滿不在乎地說著。
“我是歸亡者,本就該死掉的,卻沒能死掉的……就當做一場還算有趣的美夢吧,朋友。”
“啊……這份工作可真糟糕啊。”
紅隼抱怨著,深深地看了舊友一樣,然後也步入了雨幕之中。
他仰起頭,在日光的照耀下,雨水不算冰冷,反而十分溫熱,舒服的就像在家沐浴一樣。
漸起的霧氣將他籠罩,然後模糊的看不清身影。
洛倫佐緩緩起身,他的身體愈合了不少,簡單的移動目前不是問題。
在場的眾人也走的差不多了,隻剩下幾人似乎不忍忘記一樣,躊躇著。
“就……不能忘記嗎?”
羅德看了看卲良溪,又看了看華生,他不像其他人那樣具備著抗性,羅德會忘記的更多,不止是這一天,還有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經曆。
在他這不算短暫的一生裡,這幾天的經曆顯得那麼璀璨耀眼。
華生沒有應聲,回應他的隻有一張冰冷的鐵麵,他還想說什麼,卻被卲良溪一把推入雨中。
“你在做什麼!”
羅德高聲喊道,溫熱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感覺就像強酸一樣,他驚恐地想要逃離,返回陰影中,但卻看到卲良溪那張失神冷漠的臉龐。
“她說的對,隻有這樣才能保護你們不被侵蝕影響。”
卲良溪力氣大的驚人,每一次羅德想要逃回來,都被她用力地推了回去。
“可是,可是……”
羅德還想說什麼,卻被卲良溪一腳踹在了肚子上,整個人在雨水裡滾了幾圈,過了好久他才艱難地爬了起來。
就像個無助的孩子,哭嚎著。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
他大喊著,但很快,那些基石便逐一崩塌,而他羅德的神情也從惶恐變得迷茫,到最後就和其他站在雨中的人一樣。
羅德身影逐漸僵硬了下來,被充斥著逆模因的大雨洗去記憶與汙穢。
卲良溪回過頭,邵良業正站在洛倫佐身旁,看起來他便是知情人之一,現在隻差自己還沒有步入雨中了。
她和羅德一樣,不舍也不忍,但她是佚名,是服從命令的佚名,她們正進行著偉大的事業,並不是說自己哭嚎吵鬨,便能改變什麼的,已經有太多人消逝在這場暴雨中了,卲良溪的這些苦惱又算得什麼呢?
“記住老師,邵良業。”
卲良溪對著邵良業大喊道,然後她深呼吸,鼓足勇氣,走進了雨霧之中。
鋼鐵的麵具下,泛起熾白的風暴,逆模因進一步影響著他們,將侵蝕與噩夢,一並根除,令華生與清道夫們再度隱藏進黑暗之中,等待著下次出劍的時候。
“走吧。”
洛倫佐在這時說道,他一隻手搭在邵良業的肩上,讓他攙扶著自己,離開這個令人難過的地方。
邵良業也努力壓製著情緒,兩人走進昏暗燒焦的長廊內,聽著那嘩啦啦的雨聲,邵良業終於忍不住了,他試著回過頭去看看,但被洛倫佐製止住了。
他隻看到一雙疲憊的眼神,洛倫佐強迫他的視線看向前方,隨後聽到他說。
“彆回頭,邵良業。”
洛倫佐固執地說著。
“向前走。”
“對,就這樣,向前走。”
“彆回頭。”
淅淅瀝瀝的小雨傾瀉在這座城市之上,朦朧的霧氣擴散著,將所有的所有,都吞噬於幽藍之中,消逝於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