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為了長久的打算,都忍忍吧,就當沒看見沒聽見好了,盧愛卿不必憂慮了,五貫就五貫吧!”
李世民說著話站起身來,舒展著久坐的身體,儘管他心裡很不痛快,可他也是個雄心壯誌的。
又有強大的戰略眼光,也能聽進去重臣的良言勸導,便使勁兒壓下了不痛快的想法。
盧繼善臉色平靜,嘴裡應付著;
“是,陛下聖名,乃不世出的英明君主,自然能看透本質的,然臣還有要事奏上,請陛下準許臣再說個詳細明白。”
“嗯?”
李世民剛離開自己的座位,正準備活動一番身體,聽到盧繼善還要說話,立馬扭過身,
再次看了盧繼善身後,那兩個記錄官手裡的本冊一眼,李世民有種不好的預感,今日恐怕不是輕易就能過去了。
“愛卿既然還有事奏,那便仔細奏來,朕聽著就是。”
“遵旨。”
“啟稟陛下,這三貫和五貫都是咱們倉部司裡的官員,提出來的決議,李縣伯也有自己的想法的,李縣……”
盧繼善話還沒有說齊整,就被李世民直接打斷,而且聲音口氣都是越來越不善了;
“他還有什麼想法?他能有什麼想法?整日裡弄一幫廚子在大將軍府裡,變著花樣的給他弄出各種吃食來享受。
三個侍妾伺候的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今天去東邊參加文官府裡的宴會,明天再去西邊幾個大將軍府裡,找幾個兄弟聚聚。
天天都有酒局,吃的個暈暈乎乎,再叫一群下人,奴仆把他抬到馬車裡拉回去,日子過的好不快活,當我不知道這些嗎?
要不是在杜愛卿家裡截住他,這才去後院給觀音婢請安,恐怕時至今日,他都想不起來,進宮給我們問候一聲吧,這就是人子所為?”
盧繼善身後,兩個七品的書記官,看到皇帝不高興,立馬把頭狠狠地低了下去。
這說著正事兒呢,陛下又扯到了李縣伯做義子不到位,不進來宮裡請安問候上了。
盧繼善,房玄齡,杜如晦三個老熟人互相交換了眼色,都是一言不發。
大家都是聰明人,也能猜到那李縣伯肯定是要把那仙人醉的利頭,再讓出去一些的,
陛下已經火燒眉毛了,那邊還沒有開始售賣,就先這般不停的壓低利頭,換了誰都開心不起來的,三人打定主意不插一句,就讓陛下牢騷幾句吧。
隻見李世民在書房裡走了一圈,又繞了回來繼續發火;
“他整天都做些什麼,朕這裡一清二楚,有事沒事的,這裡賞賜幾個下人一些糧食穀子,
那裡撒些銀錢絹帛,動不動就賞賜這個那個的,有沒有想到過,祖先怎麼積累起來的家業?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完全就是敗家子一個,如此手大腳大,不知道珍惜著過日子,還能有什麼好的想法?
你倒是說說,那孽障還有什麼想法,是不是想給那些大戶們,讓出十貫的利頭,才符合他揮金如土的豪爽名頭?
盧卿家,你一句也不要隱瞞,我倒是要聽聽,這敗家子還能有什麼彆的想法冒出來。”
盧繼善本來是想等皇帝發一通脾氣之後,平息下來再說事情的,奈何陛下開口詢問,不能不說,隻得硬著頭皮繼續稟報;
“是,回陛下的話,讓出去十貫倒是沒有的事兒,陛下珍惜身子要緊,請保重龍體為重。”
“哼,朕想著他也不會瘋狂到讓出去十貫八貫的地步,皇後整天把他誇的一朵花,依我看就是個四處顯擺,揮金如土的紈絝子弟,哼!”
盧繼善看著皇帝的口氣似乎平靜了一些,這才嘗試著開口;
“啟稟陛下,李縣伯的想法是,給大戶們的利頭儘量放的多一些,一是能寬慰他們的心,再者說日後也好行事……”
李世民這回不發火了,盯著盧繼善的臉說道;
“彆的我這會兒也不想聽,盧卿你隻說清楚,他想把那些大戶的利頭定到多少?”
“七貫。”
盧繼善想著反正要說的,長痛不如短痛,一次說清楚了,陛下發過脾氣大家再勸導也不遲。
李世民也顧不及發火了,哆嗦著嘴唇,重複性的問了一句;
“七貫?”
“回陛下的話,正是七貫之數,李縣伯年輕氣爽,口齒伶俐,我倉部司裡的官員,也都是聽的清楚明白,確實是七貫的數目。”
房玄齡聽著盧繼善嘴裡冒出來的七貫兩個字,情不自禁的抬起衣服袖口,擦拭著額頭上冒出來的一層汗珠子。
杜如晦也不說話,端起旁邊的茶碗,咕咚咕咚吃了幾口清水下去,濕潤著發乾的嗓子眼兒。
盧繼善身後的兩個記錄官,頭也不敢抬起來,心裡暗暗嘀咕著:
得!等著陛下發脾氣吧,五貫都要大發雷霆,這又蹦躂出來個七貫的數目,指不定今天得鬨騰成什麼樣子呢?
要不是自己兩人作為記錄的官員,保管著記錄的本冊,打死也不來找陛下的不痛快,真不知自家的郎中,今天是抽的哪門子瘋,非要來觸黴頭,自己兩人也要跟著來嚇得心驚肉跳!
李世民往前走了兩步,盯著盧繼善的臉;
“七貫?五貫還不夠他大方過癮的,還要再扔出去兩貫,他知道兩貫銀錢,能辦多少事情嗎,啊!
你有沒有告訴他,兩貫銀錢能叫一個百姓之家,吃喝數年,你們倉部司裡的大臣,就沒有跟他說清楚,今日這兩貫的事情,
一旦決定下來,以後就會多扔出去不知多少個兩貫?這夠十六衛的兒郎們,更換多少兵器鎧甲了?
他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一碰,就立馬再扔出去兩貫,當那些銀錢絹帛是樹葉嗎?
不當人子,不當人子,真真的是敗家子兒一個,屁股上的屎都沒擦乾淨,也想來學那揮霍無度的事情,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就沒問問他,隻管叫他順口胡鄒一氣!”
李世民就是發發脾氣,也不是要逼著盧繼善回答的,連珠炮一樣的噴了這一會兒,李世民胸膛起伏,氣的在書房裡來回度步。
盧繼善和房杜兩人快速的對望一眼,都點了點頭,然後等著皇帝陛下轉了三四圈,也氣的差不多了,房玄齡率先開口;
“陛下,方才臣就說過,五貫之數也不多,那李縣伯提出來的這個數臣是能夠接受的。
不叫人家私下裡抬高酒價,再不叫弄些銀錢回去的話,恐怕也太過刻薄了一些,陛下您先消消氣,再說詳細也不遲。”
李世民滿臉都是不甘心的表情,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那就任他個孽障來揮霍無度不成,他說定多少就定多少了,他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柴米貴的人。
房卿你仔細想想,他在世家門閥裡長大,不愁吃喝,不缺田地產業,更不缺銀錢絹帛使用,還有一大堆人圍著伺候他,
他如何能知道,這當家立事有多艱難,更何況還是天下的大家,如今,處處都在向朕要錢,就沒有不要銀錢能解決的事情。
這節骨眼兒上,他一開口就又扔出去兩貫,那倉部司裡的仙人醉朕去看過多次,
盧卿也給我提過的,兩萬多鬥仙人醉,這一下就是幾萬貫出去,他根本沒有想過,幾萬貫能辦多少大事了?
那些草原上的狼子,虎視眈眈,邊塞的壓力,不曾緩過來一口氣息,咱們十六衛的兒郎,戰甲,兵器,還沒有銀錢去更換,提出來多少次了,都因為缺少銀錢而依然在懸空著,沒有著落。
去歲至今,雪花就零零散散的飄過兩次,今年春天到現在,大雨沒有一回,這旱情眼看就要到來,天下各縣又要建造義倉,立等著朝廷給米才能下鍋。
馬上就要進入夏天了,南方的雨季到來之前,又要下撥銀錢絹帛去修築河道,預防洪水泛濫,這哪兒哪兒都是伸手要錢的局麵,
隻等著那倉部司裡的白酒,趕緊售賣出去,也好能解決一些燃眉之急,如今這沒見到一個大錢呢,就步步後退,兩貫兩貫的往外扔出去,叫朕的心裡如何能下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