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號1994!
午夜,萬籟俱寂。
發福的橘貓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睜開惺忪的睡眼,舔了舔雪白的小爪子。它老了,精力體力都已大不如前,平時能趴著絕對不站著,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既遲鈍,又散漫。
人們都叫它「炸醬麵」,愛打呼嚕愛吃肉的炸醬麵。
炸醬麵是隻流浪貓,也是一家路邊燒烤攤的吉祥物。吃百家飯長大的它深諳江湖規矩,熟知人情世故,知道如何憑借自身的「姿色」,從人類那裡換取果腹的食物。
因為入夜時分的那場暴雨,燒烤攤的生意相當慘淡。
今晚沒有熱火朝天的劃拳行令,沒有狂放豪邁的歡聲笑語,沒有快要沸騰的熾熱鮮血,也沒有和著苦澀辛辣的冷酒,被偷偷吞下的無聲默淚。
今晚隻有一桌客人。
炸醬麵步履蹣跚地湊了過去,謹慎中帶著猶豫,好像十分害怕的樣子,然而事實卻是,這個小家夥不但步伐矯健,跑得飛快,膽子也比其他流浪貓要大得多。
貓生如戲,全靠演技。
不裝出一副慘兮兮的樣子,怎麼能騙取彆人的同情?不騙取彆人的同情,怎麼能吃香的喝辣的?
『人設越穩,賺得越狠……瞧見沒有,這一套連它都學會了!』
沙啞的調侃聲中,一團淡淡的青煙倏然騰起,在空中連翻好幾個筋鬥。烏鴉掐滅還在燃燒的香煙,挑起一把小巧精致的西施壺,美美地嘬了一口。
這人頭戴一頂咖啡色的格子鴨舌帽,眉宇間英氣勃發,有一張男人味十足的硬漢臉。深邃的五官搭配一縷雄性荷爾蒙爆棚的絡腮胡子,外加高大挺拔的身材……你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
鴨舌帽又叫狩獵帽,最初是獵人打獵時戴的帽子。
『它隻是餓了,』張謙看著炸醬麵,『動物畢竟不是人。』
『人卻是不折不扣的動物,集所有美好與醜陋於一身的動物。』說著,烏鴉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手提箱。
那是一口經過精心保養,卻仍敵不過歲月侵蝕的老式皮箱。
除去已經被磨平的棱角,褪色的箱子表麵還分布著橫七縱八,共計十五道醒目的創傷,以及不計其數的輕微破損和缺口。
這些傷痕的處理方式各不相同,有精致到毫厘的絕妙修補,也有粗獷豪放的穿針走線。
每每看到這些刺眼的痕跡,張謙都會禁不住思考,這口箱子到底有多舊,過去曾經曆過什麼,裡麵又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但他從沒問過,因為他早已學會控製自己的好奇心,學會如何尊重彆人的隱私,學會偶爾做個笨蛋。
烏鴉從皮箱裡取出一堆步槍子彈大小的玻璃瓶,瓶子裡裝滿了顏色各異,質地不一的粉末。
這些是他從世界各地親自收集來的香料。
『彆看,看了也沒有你小子的份兒。』烏鴉故作神秘地一笑,俯身將箱子鎖好,正了正頭上的鴨舌帽。
無論吃飯睡覺還是洗澡,他都戴著這頂帽子,哪怕是在槍林彈雨的戰場,或者命懸一線的危難時刻,這家夥都不肯丟下這位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夥計」。
『你不去當廚子可惜了。』張謙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那樣的話,彆的廚子就沒活路了。』烏鴉頂著一臉很欠揍的表情,放了一句很欠揍的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