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是隻聰明的老鼠。』
『簡直聰明過頭了。』
一隻烏鴉從窗外飛過,抖落兩根漆黑油亮的翎羽,發出一串嘶啞的嗥鳴,像是在嘲笑張謙的倒黴遭遇,又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厄運發出警告。
又是一個周末,陰沉沉的周末。
壓抑的低氣壓俘虜了越來越多的失意者,在他們的眼前蒙上一層看不見的陰霾,使他們成為一具具迷失方向,失去自我的行屍走肉。
嘈雜的噪音盤桓在整座城市的上空,就像一個惡毒而頑固的詛咒,永遠不會消失,永遠折磨著每個人。
到處都充斥著瘋狂,到處都泛濫著欲望。
『今天不該出門的,』唐可媛收回黯淡的目光,『姐姐我還是比較喜歡藍天白雲,陽光燦爛的日子。』
『可是我們已經出來了,並且……暫時也回不去了。擁堵是所有大都市的通病,永遠都治不好,』張謙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誒呦不好,早上忘記剃胡子了。』
『留胡子顯得成熟,然而有時也會弄巧成拙,讓人覺得你比較邋遢。』
妖精打量著小壞蛋的下巴,忍不住噗嗤一笑。
張謙立刻會意。
『看來我是「邋遢派」的了。』
『你的胡子讓我想起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下個禮拜我要到外地出趟差,期間應該會去他家小住些日子……』
上門作客不能空著手,唐可媛決定親自為對方挑選一件禮物。
舊城區的破胡同裡有家老掉牙的裁縫鋪,裁縫鋪的主人是個瞎子,姓呂,名字不詳,人送外號「呂瞎子」。
呂瞎子是個好裁縫,可是混得卻不怎麼樣,否則他的眼睛就不會瞎,他的人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方。
因為看不見,他隻能以手為尺,替客人丈量身材尺寸。
男顧客對此倒還無妨,女顧客卻是一萬個不樂意,於是呂瞎子當眾發誓,他要是敢在做衣裳的時候耍滑頭,動歪腦筋,就讓他變成瞎眼的老瘸子!
然後他就被人打斷了腿。
『哦呦呦,今天這是吹的什麼風,怎麼把財神奶奶給請來了!』
呂瞎子的耳朵賊得很,用他自己的話說,哪怕門口飛過一隻蒼蠅,他都能立馬聽出是公是母。
『珠圓玉潤,風雅嫵媚,盈而不溢,潤澤柔腴,若是再有一副好的皮相,哦呦呦,不得了不得了……老瞎子不才,願效犬馬之勞,為小姐您親手縫製一件旗袍!』
倒退個幾十年,呂瞎子的一件旗袍足足能換三塊銀元,所以那會兒的人給他起了一個綽號,呂三元。
如今知曉這段舊聞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了。
『三爺還是這麼風趣幽默。』抬腿邁過二尺高的門檻,唐可媛微微一笑,來到昏暗的室內。
『原,原來是唐小姐……哦呦呦,什麼三爺不三爺的,有錢是大爺,沒錢是孫子,您可當真是折煞老瞎子了!』
呂瞎子趕緊趴在地上,單膝跪地,垂下頭,右手撫胸,行了一套繁瑣的舊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