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謙不抽煙,也不反對彆人當著他的麵抽煙。
『我也一樣,』他打了個哈欠,順便伸了個又長又累人的懶腰,『那種事實在不符合你的風格。』
『你很了解我?』
『算不上特彆了解。』
『複仇者是沒有底線的,不講規矩和道義,不在乎善與惡,不會被其他欲望迷惑,』微弱的火星在晨霧中明滅不定,『複仇是支撐他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也是驅使他們行動的唯一動力。』
張謙聽得很清楚,也很明白,雖然他並不了解仇恨,也不想去了解仇恨。他知道,有些仇恨是無法被化解的,於是世上就有了複仇者,一種可敬又可悲的生物。
複仇需要很多東西,也需要舍棄很多東西,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作為人,複仇者已經不再純粹,不再完整,甚至……其中的某些人,已經不再是「人」。
他們的生命也已不再屬於自己。
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主宰的人,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彆?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信任你?』張謙沒有表現得很失望,因為他很少會把真正的心情寫在臉上。
『你想問的不是這個。』
直到此時,巨人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有多殘忍。
他居然想跟一個複仇者做朋友,交心的朋友。
『你真正想問的是,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小姐和我是怎麼逃出來的,胡老板和他的女刀客又在哪裡……』
『你說是,那就是吧。』張謙在苦笑。
『你想知道的事,我一概不知情。』
雨水已經浸透了二人的衣衫。
風起無兆,迅速失溫的身體自內而外,泛起一股陰森詭秘的寒意。
『爆炸發生時,我並不在洋館,』巨人的話就像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了張謙的胸口上,『大小姐給了我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張謙右眼一跳,立刻追問道。
『他不會告訴你的,因為這座小火山隻聽「他的大小姐」的話。』
一把繪滿牡丹的酒紅色油紙傘闖入灰蒙蒙的霧靄,來到了張謙身後。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除了雨傘,唐可媛還給自己準備了一個又大又舒服的坐墊,得到了無論坐在什麼地方,都不會著涼感冒的保障。
絕對的保障。
不出所料,這隻妖精緊挨著張謙坐了下來。
她的身體很暖,很香,暖得讓人不敢靠近,香得讓人難以想象……看來她的確已經洗過了澡,而且洗得既細致,又周到。
隻要張謙稍微挪一挪身子,他的人就能躲進油紙傘下,不再受風雨的折磨。
但他沒有動,一寸都沒有動。
唐可媛滿意地笑了。
『為什麼不去洗個澡,然後躺在沙發上,美美地睡上一覺?』這是她開出的條件,『差點兒忘了,你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順手料理一下你的胡子。』
這場遊戲的主動權,始終都在她的手中。
張謙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或者說,他其實根本沒法拒絕。然而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就是不肯低頭,就是想「負隅頑抗」一次!
他沒有刻意掩藏自己的心跡,他想讓唐可媛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想做什麼,想要怎麼做。
『真是個有趣的小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