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轉過了頭,張開嘴,將趙福生手裡的錢幣咬住。
有錢能使鬼推磨。
女鬼在收下鬼錢的刹那,鬼錢的法則隨即產生作用。
爬滿井壁的黑發逐漸散落,重新跌披在莊四娘子的身側。
它咬著鬼錢,神情僵硬陰冷的緩緩沉入水中。
厲鬼氣息隨著它的退離而散去,被趙福生抱在懷裡的蒯滿周一見厲鬼要走,下意識的想要勾手挽留:
“娘——娘——”
鬼沒有理她,緩緩沒入水裡,之後一切聲響消失。
本來大氣也不敢喘的範無救、武少春二人見厲鬼消失,不由大鬆了口氣:
“呼——”
“終於走了。”
兩人死裡逃生,隻覺得這一夜驚魂交加,此時隻想即刻離開這危險之地,回到萬安縣鎮魔司中。
趙福生渾身是傷。
鬼母的抱背給她身上留下了不少可怕的傷痕,這些傷輕則骨頭斷裂,重則內臟受創。
一股難以言說的疲倦湧上心頭,但此時不是她放鬆的時候。
她強作鎮定,喊了一聲:
“二哥,來抱這小丫頭。”
範無救應了一聲,踩著滿地鬼花過來。
蒯滿周聽到她的話,下意識的依偎進她懷裡,伸手將她脖子勾住,怯生生的盯著範無救看。
“嘶——”
趙福生渾身疼痛,被小孩一抱,頓時打了個哆嗦。
她受疼痛刺激,一下精神了許多。
小孩與她身體相貼,察覺到她的動作。
蒯滿周生長於暴力環境之中,見過母親在生時被蒯五毒打的樣子,趙福生一動,她就察覺了。
幾乎是本能反應,她吃力的從趙福生身上爬了下來,牢牢縮在她身側,緊貼著她胳膊,將臉埋在趙福生袖子中,偷偷在眼角餘光盯著外頭看。
趙福生這會兒也不管小孩的反應了。
她身上疼痛難忍,偏偏功德值不足。
“大人,我們是不是要立即離開蒯良村?”
武少春見她轉身背靠井壁坐下,不由上前問了一聲。
趙福生僅閉眼歇息片刻,聽到他說的話,睜開眼:
“事情還沒有完結。”
她的話令範無救、武少春二人一下怔住:
“沒有完結?”
“嗯。”趙福生微微點頭。
厲鬼雖說暫時退去,按照此時的規則看來,蒯良村的鬼案本該是暫告一段落。
以往年鎮魔司辦案先例來講,這樁案子在莊四娘子退回古井內的那一刹,便已經結束。
可是封神榜還沒有提示。
這令得趙福生格外的警覺。
人一旦有了警覺之心,便能看出許多不對勁兒的端倪了:
“鬼域還沒有解除,這一點從天色還沒有亮起就能推斷出。”
她並沒有受疼痛的影響而失去理智,平靜的道:
“鬼花還沒有散去。”
說完,趙福生又指了指腳邊四周的花叢。
“可是——”
範無救麵色一變:
“你將鬼錢給它了。”
當日在寶知縣府衙,鄭河的厲鬼在感應到威脅,吐出鬼錢交到趙福生手中後,鄭河曾說過,這鬼錢的妙用無窮,能將厲鬼勸退。
收了錢的鬼怎麼能不講信用?
“它莊四娘子索要了保護費還不肯放咱們走?”範無救有些不敢置信。
武少春一聽這事兒沒有完結,渾身一抖。
趙福生臉色慘白,屏住呼吸熬過疼痛,她氣息略有些喘:
“莊四娘子已經是災級的厲鬼了,鄭河馭使的鬼始終品階低了許多,興許無法將莊四娘子送走。”
既然鬼錢無法令災級厲鬼滿足,便唯有用另一種方法送她了。
“大人還有方法?”
範無救眼睛一亮,問了一聲:
“是請出你爹娘嗎?”
“不是。”
趙福生搖了搖頭。
她功德值已經不夠,無法再請出門神,到時請神容易送神難,搞不好這災禍越鬨越凶。
兩個令使麵色微變,趙福生則是轉頭,將目光落到了擠在自己身邊的小孩身上。
“滿周?蒯滿周?”
她是猜測。
紙人張盤據井底,莊四娘子圍著井轉,都是為了搶奪這個孩子。
且剛剛厲鬼現形時,小孩伸手想鬼索抱時,曾喊了‘娘’的。
小孩怯生生的點頭。
“解鈴還須係鈴人,不管了,搏一搏。”
趙福生咬牙。
她的話令其他人疑惑不解,但趙福生卻攤開了手。
一根約半尺長的詭異長釘被她握在掌中,那釘子通體泛黑,帶著一種不詳的氣息,令人望之則有些不安。
“釘子?”
範無救一見此物,便驚呼了一聲:
“大人想用這東西刺鬼嗎?”
“差不多。”
趙福生點頭。
她一說完,那原本依偎在她身側的小孩渾身一抖。
就在這時,原本安靜的鬼村突然出現了異動。
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響聲,有人在喊:
“鬨鬼了、鬨鬼了!”
“莊四娘子變鬼回來了!”
“我們該怎麼辦——”腳步聲雜亂無章,有許多人疾速往眾人這邊跑來。
喊話聲不絕於耳,聽得出來有一大波人此時慌亂極了。
“先進祠堂,等天亮之後再前往萬安縣報官!”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蒼老聲音響起。
範無救與武少春二人一聽這對話,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是蒯良村的村民。”
幾人剛進村時,還曾與村民們打過交道,當時四人都以為蒯良村的這些村民僥幸未死,隻是被困在鬼域之中。
可後麵隨著時光重置,時間退回至莊四娘子受私刑那一晚,而本該被沉河的莊四娘子換成了張傳世被眾人裝入豬籠,大家就明白這裡隻是鬼域內的一個鬼夢。
村民們死後意識被困在了事發前的那一晚,會重複不停的循環。
早在七八天前,莊四娘子厲鬼複蘇後,這些村民便全都死了。
如果按照循環下去,接下來的事件發展便可以猜得出:村民們無法進入祠堂,之後會有外人闖入(外人有可能是莊家村的人,也有可能是鎮魔司的四人)。
而幸存在祠堂內的三人便變相被鬼村困住。
一旦被困在祠堂內,就像先前的紙人張一樣,無法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