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也提起一件軟趴趴的鬼皮。
那鬼皮受水浸泡,黑色的汙漬與血跡相混。
鬼皮的表麵塌軟,五官早已變形,臉坍塌在孟婆臂膀間。
隻見那扁平的五官上,鬼皮的眼角突然滲出一滴黑紅相間的血水,突然喊了一聲:
“娘,救命。”
這一聲幽怨的哀泣令得劉義真渾身一抖。
人皮開始在孟婆手臂上蠕動,那張變形的鬼皮臉試圖順著孟婆的胳膊,探向她的肩頭:
“娘,救命啊——”
幽怨的喊聲響起。
武少春的動作一頓,本能的要回頭。
張傳世心下擔憂。
孟婆雖強,但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她的女兒沈藝殊。
沈藝殊恰好當年因臧雄山而死,也算變相的差點兒化為人皮鬼倀,被鬼母所製。
此時這些一張張與當年沈藝殊一樣年紀被臧雄山抓入鎮魔司的鬼皮幽怨哭泣著哀求孟婆救命的鬼物作怪時,張傳世擔憂孟婆失控。
好在眾人想像中的情況都沒有發生。
向來心軟的孟婆在聽到鬼物喊話時,並沒有為之所動。
她隻是麵無表情的將爬至自己肩頭,將鬼臉貼在自己肩膀上的鬼皮抓扯了下來,提掌握拳‘梆梆’兩拳打下去。
鬼皮的表麵被她打得凹陷下去,一股黑氣夾雜著血光從鬼皮的五官之中逸出。
先前還在喊‘娘’的鬼皮立馬失去了聲音,隻剩鬼哭、慘叫聲響在半空。
“一切隻是虛幻假的,想迷惑我,想吞吃我。”
孟婆的身上不知何時已經開始湧出紅霧。
謝先生看好戲的神情僵,這才正眼看向這個昨日馬車上遞大餅給自己、麵帶笑容的老婦,眼神逐漸變得嚴肅。
孟婆的表情仍是微笑的,與昨日遞餅給他時的神情相同,但不知何時起,她身上已經開始出現血光,血光之中有被染紅的霧氣緩緩向外湧。
她胸口處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血洞,一股濃濃的怨煞之力甚至短暫的蓋壓過了朱光嶺的鬼域。
一絲血線從孟婆的胸口處嫋嫋升天,在她的頭頂形成一輪紅月的雛形。
謝先生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失控。
那連接他身體四處的煞氣要散逸,他全身的骨頭架子仿佛如同被抽走主心骨的積木,頃刻之間即將要傾塌散落。
他的表情變得驚恐:萬安縣的人竟然不是一群烏合之眾,這些人無論是誰都各有本事。
“慢、慢、慢,孟婆彆動手!”
謝先生急聲喊。
孟婆沒有抬頭,她仍是在笑,但血光照頭之下,她眉宇與眼睛之間形成可怕的陰影,嘴角兩側的八字紋路變得格外的可怖。
替謝先生挑行李的幾個令使嚇得頭暈目眩,不敢吱聲。
孟婆笑眯眯道:
“我還要留著這條命,去找我的女兒,你自去找你娘吧!”
她說話的同時,抖了抖人皮,人皮內的血水溢出,她提著人皮,套纏到了人皮鬼母的身上。
血光將人皮鬼母的身體鎮住。
人皮鬼母那隻額心的眼睛似是被血光所蒙,那股懾人的視線立即被掩蓋住。
孟婆動作可比朱光嶺粗暴、迅速。
數疊人皮飛快的被她套到了人皮鬼母身上,不多時,人皮鬼母的身上便掛滿了人皮。
那股令範必死不安的感覺消失了。
隨即其他人也陸續上前,所有的人皮鬼倀全套在了鬼母及它懷中所抱的孩童身上。
……
待這一切做完,屋內那股陰寒氣息立時被壓製住。
人皮鬼母額心的眼珠被層層鬼皮完全蒙蓋,幾乎已經看不出它本來麵目。
就在這時,見厲鬼暫時被封印,趙福生鬆了口氣,對劉義真道:
“義真,你將鬼棺打開,將人皮鬼母請入棺中。”
人皮鬼母雖說暫時被製,但它畢竟是即將複蘇的大鬼,一切行事要更加小心謹慎。
劉義真點了點頭,將棺材往地上一放,從中掏出惡心鬼抖了抖。
惡心鬼的皮大衣內湧出一股惡臭的汙水,汙水沒入水流,迅速被朱光嶺的鬼域吸收。
劉義真將手裡的惡心鬼遞到武少春的麵前:
“少春,你先拿著。”
武少春臉上露出嫌惡之色。
他想了想,扭頭看向張傳世:
“要不張師傅拿吧。”
張傳世這會兒一心隻想將鬼喪順利辦完,聞言毫不猶豫將惡心鬼所化的皮大衣接了過來,困纏在腰上。
一股惡臭瞬間將他籠罩,站在他身旁的孟婆及謝先生不由自主的避讓了數步,離他遠了一些。
鬼棺一騰空,範無救便用力一拉鬼母身體,想將它抱起。
他抬鬼母的臂膀時,隻覺得厲鬼的人皮輕飄飄的,可此時要想將鬼的屍軀從床上抱起時,那鬼身卻似是與床合二為一,他試了兩下,厲鬼的身體坐在床上紋絲不動。
“嘿——”範無救不信邪了:
“哥,你來給我搭把手。”
範必死連忙去抬人皮鬼母的雙腳,兩兄弟喊著號子用力,那鬼母卻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滴答——滴答——’
大量水流不斷從人皮鬼母的身上淌落,滴到床上。
範氏兄弟累得直喘粗氣。
每一聲滴水聲響起,趙福生便眉心一跳。
不能將時間浪費到請鬼入棺上。
時間越拖越長,到時夜長夢多反倒誤事。
她神情一沉,上前一步:
“我來搬。”
劉義真頓時將鬼棺往地上一豎:
“不用,你來替我扶棺,我去扛。”
他對鬼棺視如眼珠,從不經旁人之手,哪怕是與萬安縣人相處的時間很長,但他隻信任趙福生。
此時劉義真話音一落,見趙福生點頭將鬼棺扶住。
鬼棺豎立在地,一半浸泡在水中,大開的棺材方向正對黑床。
劉義真鬆開了搭著鬼棺的手,踏著水流往床的方向走。
他每走一步,身體的一個部位便化為金色。
直至走近鬼母麵前,他的臉部、五官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全部化金,整個人如同一尊純金澆鑄的金身人像似的。
範氏兄弟麵對這樣的劉義真,不知為何心中泛怵。
二人不約而同的鬆開手,劉義真伸手提抓鬼母的雙肩。
他指頭落在厲鬼肩頭的刹那,鬼母肩膀的人皮像是受到了某種詭異力量的腐蝕,數股黑煙升起,層層人皮之下,已經有些模糊不清的厲鬼眼皮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