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搞習慣了,這會兒沒忍住。”
眾人心弦緊繃,此時哪有功夫與他貧嘴。
劉義真四人各自在棺材一角站定,扛著那巨棺站起了身來。
棺材雖大,且內裡還套了一層棺木,但棺中棺內裝的畢竟是鬼,因此那套疊的棺材也並不沉重。
抬棺的四人又年輕力壯,這棺材對幾人來說輕飄飄的,前方有熟悉路線的令使領頭。
隨著一聲吆喝,有人抓了一把方孔圓紙錢灑向天空。
嗩呐一響,隊伍便開始前行了。
這一行陣容浩大,謝先生打頭,趙福生斷後。
伴隨著隊伍緩緩行進,不知何時朱光嶺的身影開始淡去,上陽郡的頭頂上方開始陰雲密布,竟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這一場喪葬隊浩浩蕩蕩從鎮魔司內出發。
趙福生走在劉義真身側,表麵看似輕鬆,實則內心已經心弦緊繃。
劉義真雙手抓握著捆綁住棺材的木架一角,小聲的問趙福生:
“你感覺我們會順利出城嗎?”
他話音一落,趙福生忍不住就笑了:
“這樣的事情,還用感覺?”
劉義真表情嚴肅,他正色道:
“應該讓謝先生算一卦的。”
趙福生腳下不停,聞言便順口回了一句:
“怎麼說?”
“今早張師傅說,謝先生帶了一對卦,昨夜算過,今日大凶,不利喪葬。”
趙福生聞言心中一緊,接著故作輕鬆:
“你知道我向來不相信這些的。”
劉義真歎了口氣:
“我也不信,但有時玄學之說,也未必不可信。”他說道:
“福生,我總覺得今日要出亂事,你小心一些。”
趙福生點了下頭:
“放心。”她說完,又笑了笑:
“我們不會死在上陽郡的,萬安縣才剛起頭,你爺、喬越生的事還沒解決呢。”
劉義真聽聞這話,緊皺的雙眉也不由一鬆,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說得對——”
二人正說話的功夫,突然半空中傳來‘轟隆’一聲悶雷聲響。
天地刹時黑了半晌,接著一道閃電劃破天空。
大小範走在前頭,在天色暗下來的那一瞬間,範無救腳步一個踉蹌,身上的棺材重重的晃了晃。
‘哐鐺。’
棺木與木架撞擊間發出聲響。
這一舉動嚇得本來就提心吊膽的眾人險些心臟都要猝停了。
趙福生收起輕鬆神色,厲喝了一聲:
“小範,發生什麼事了?”
範必死也心中一跳,他腦海裡閃過一隻詭異的眼球,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自己的弟弟。
範無救罵罵咧咧:
“大人,沒事,我踩進一個水坑中了。”
與此同時,嗩呐聲、號子聲、銅鈸聲齊齊消失得一乾二淨,雨聲裡,範無救的罵聲顯得格外清晰。
張傳世鬆了口氣。
趙福生卻並不敢放鬆,問謝先生:
“謝先生,你感應到有古怪了嗎?”
謝先生道:
“暫時沒有感應到古怪。”
趙福生看向孟婆,孟婆搖頭:
“我也沒覺得有不對勁兒之處。”
蒯滿周、陳多子也分彆道:
“沒事。”
眾人都說無礙,趙福生本該放下心中大石。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劉義真的話影響,她的右眼皮卻開始跳起來了。
劉義真先前的話浮現在她腦海中:玄學之說,也未必不可信。
一股不妙的感覺湧上趙福生的心頭,她正不安之際,突然頭頂上方有陰影墜落。
趙福生本能的低頭,接著耳畔隻聽‘啪嗒’一聲脆響,有一團冰涼的液體砸落到她額心正中。
她汗毛倒豎,不由自主將額心捂住。
水跡瞬間將她指縫滲透,她用力抹了一下,拿到麵前一看,掌心濕漉漉的,並不是殷紅的血色。
趙福生緊繃的肌肉微微鬆懈,同一時刻,一聲若隱似無的幽幽哭泣傳進她耳中。
‘嗚嗚——’
“……”趙福生的表情僵了片刻。
她初時還以為自己是受到了人皮厲鬼的影響,但很快的,她見劉義真的臉上也露出緊張之色——這也說明這哭聲並非幻覺。
特殊的‘送葬’隊伍立即出現了片刻的騷動。
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的落了下來,走在最前頭的張傳世不由自主將雕刻了母親、妹妹名字的靈牌護住,他喊了一聲:
“大人,好像有人在哭。”
他話音顫抖,這一場特殊的喪禮對他意義很重,他怕出現亂象。
趙福生定了定神,將手側平舉在額頭處,擋住了雨水,再側耳細聽。
前方急促落地的雨聲、悶雷裡夾雜著嚎哭,哭聲初時聽著有些幽怨,但再一細聽,仿佛男女老少都有。
這一下趙福生心中略微一定。
她喊道:
“沒事,此時沒有感應到特殊鬼域的成形,也沒有厲鬼煞氣亂衝。隻是下了雨——”她頓了頓:
“上陽郡常年下雨,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
趙福生這話音一落,上陽郡的幾名被點召入伍的令使臉色肉眼可見的一鬆。
“我聽著前麵像是有人攔路在哭,”她話音一沉,語氣變得嚴肅:
“不是早就已經交待過,咱們要出葬,沿路的人群要清理乾淨嗎?”
令使們本來擔憂厲鬼複蘇要出大事,此時聽到趙福生問責,雖說仍是害怕,但是倒不如之前以為鬼禍發生一樣惶恐了。
與人皮母子鬼複蘇相比,人為製造的麻煩要好解決很多。
趙福生對上陽郡的令使不太熟悉,當即點名:
“拿銅鈸的令使去看看,如果看到有生人在,立即將其驅逐。”
她說完後,見那令使臉上露出畏懼之色,心念一轉,哪不知他在害怕什麼,當即便道:
“去吧,這會兒正下著雨,下雨之後是朱大人的領域,不會出事的。”
趙福生這樣一安撫,那令使果然心中鎮定了許多。
他應了一聲,將兩片銅鈸彆在腰側,大步就往前方行去了。
前方約十丈開外有一處高牆轉角,轉出去後才是一條正街,那令使前頭一走,地麵很快出現兩條淡淡的水波紋暈開——仿佛有個隱形的人跟在他後頭。
不多時,突然聽到‘哐’的一聲銅鈸拍擊聲響,那令使有些惱怒的厲喝聲響起:
“你們這些人圍聚在這裡乾什麼?不是早說了今日有人出葬,讓你們回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