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線受咒令影響,拉扯著碎片前行,仿佛硬生生從謝景升的身體上拉出另一層幻影。
鬼影一被拉出,原地便剩了一具軀殼。
在鬼影離體的刹那,那軀殼的額心飛快出現一道裂痕,一顆鬼眼珠子破框而出。
謝景升後背心處不知何時裂開了一個大洞,洞口處爬出一個鬼童,掌心拽著兩團漆黑如水草般的亂發。
鬼童用力一捏,那亂發化為黑氣,被它吞吃入腹裡。
‘謝景升’的麵容變幻,化為臧雄山的樣子,站在了原地。
此時的另一端,謝景升僥幸以鬼喪之禮召喚自身,這才逃過一劫。
正驚魂之際,卻見臧雄山的法則並沒有優先標記他,厲鬼的第三隻眼睜開。
野神的力量強行破開蒯滿周的黃泉鬼路。
紅光之下,鬼花儘數凋零,黃泉沉入地底,無數低矮草棚在紅光之下顯形,四周是破舊的泥笆牆壁。
一間舊院之中,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坐在院裡的一角。
女人長發輕挽,容貌秀氣,她的麵前有一個破舊的灶台,灶上架了口大鍋,鍋內的漿糊正‘咕嚕嚕’的冒著泡。
在她的不遠處,神情憂鬱的臧雄山正悶不吭聲,拿了把斧子,劈著柴堆。
一個年幼的男孩蹲在他的麵前,仰頭看著他,滿臉稚氣。
“三哥,你歇一歇——”女人注意力落到兒子身上,眼裡帶著溫柔之色,嘴裡卻道:
“這些柴一時半會兒也劈不完的,你才受過罪——”
臧雄山道:
“不礙事,我在二郎村時,也時常要乾活的,這些苦不算苦,連累你們跟雄武,才是——”
女人溫柔的道: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什麼連累不連累。”
“雄武是不是已經出門好幾個時辰了?”臧雄山問了一聲。
“嗯。”
女人輕輕應了一聲。
提起丈夫,她既感甜蜜又有些擔憂:
“羅哥的案子正在審,他想幫著奔走,看能不能有生機。”
提起‘羅刹案’,除了兩個幼小的孩童外,屋中兩個大人儘皆沉默不語。
臧雄山砍柴的力量更大了:
“我不放心,我覺得要出大事,我砍完這堆柴,也去探聽一下消息。”
女人急忙道:
“帝都你人生地不熟的——”
話沒說完,院裡突然紅光籠罩,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眾人心頭。
就連地麵蹲著的小孩也露出畏懼之色:
“三叔,我害怕。”
臧雄山抱緊了他,已經意識到不對勁兒。
鬼域打開,另一個‘臧雄山’從血光之中走出。
當一人、一鬼相碰麵時,除了跟在厲鬼身後走出鬼域的趙福生一行外,58年前臧氏舊院中的人見這匪夷所思的一幕,皆驚立原地。
……
“曆史不可更改。”
已經早過花甲之年的張傳世從鬼域之中走出,嘴裡喃喃念了一聲。
沒有人比他更感慨。
他前一刻因為趙福生的話而生出無窮希望,眾人將鬼引走時,他曾格外興奮,可那希望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甚至他的心臟還在因趙福生先前的話而激動得‘砰砰’亂跳,心率尚未恢複之前的節奏,兜兜轉轉間,又回到了這個曾給他帶來一生夢魘的院子。
年幼記憶中那可怖的一幕,幾乎影響了他的一生。
當年的臧雄山還沒有厲鬼複蘇,他看著這個與自己長相一致的‘臧雄山’時,魂飛天外,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能緊緊抱住了懷中的孩子。
“這就是命。”
張傳世鬼使神差的說了這麼一句。
“你們——”
女人瞪大了眼睛,看向三眼臧雄山,一種莫名的陰影籠罩她的心頭:
“三哥——”
眼前的‘臧雄山’是多年後死於上陽郡,厲鬼複蘇的臧雄山,人死不能複生,鬼與人之間有天塹之隔,它自然不會再回應女人的喊聲。
鬼物的執念隻有一個:殺死眼前的母女。
第三隻鬼眼睜開,女人的瞳孔映上了三眼厲鬼的影子。
就在此時,一道陰寒的白霧纏住了她的身體。
關鍵時刻,武少春反應極快。
他牢牢記得趙福生的話:鬼的力量不止在於殺人,同時也能利用厲鬼法則救人。
女人身處灶台邊,灶台是他的領地。
武少春在看到灶台的刹那,便已經召喚灶鬼。
灶台不知何時變樣,鍋裡的漿糊頃刻間被煞氣凍結,一旁舀漿糊的碗則成為了請灶鬼最好的貢品。
厲鬼複蘇,鬼氣將張傳世的母女纏住,並將其高高吊起。
灶鬼自然是要殺人的,可是三眼厲鬼卻不能允許自己的目標死於其他鬼物之手。
第三隻鬼眼之中邪光綻放,血紅的光束將灶鬼的霧氣絞斷,母女‘砰’聲摔落倒地。
武少春一出手便受挫折。
但他血氣方剛,甚至越挫越勇。
見母女落地的瞬間,他匍匐在鍋中,灶台前不知何時出現三柱點燃的香。
這些香迅速燃燒,香火氣重新化為青色的霧索,將落地的母親重新纏住吊起。
這三柱香是武少春自馭鬼以來,收攬的信徒香火值,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他一舉祭出,欲與大鬼搶命。
青色的香火比之前的慘白鬼霧更強,可三眼厲鬼之強,遠非武少春馭使的禍級厲鬼可比。
它伸手一拋,那鬼童之影被它扔出,落於三柱香火的上方。
鬼童落地一拜,三柱香火立折。
三眼厲鬼伸手一挽,人皮鬼倀擰為一束,化為鬼鞭抽卷而來。
厲鬼的鬼鞭非同一般,若被抽實,恐怕不止是那對母女,就連武少春連帶他馭使的厲鬼也要一並被鬼倀吞噬。
關鍵時刻,趙福生出手了。
她打開地獄。
第八層地獄從她腳下延伸,籠罩三眼厲鬼!
鬼火能煆燒煞氣,三眼厲鬼身上血債累累,背負無數人命。
慘白的鬼火化為對鬼的刑罰,轉瞬將三眼厲鬼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