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而另一邊,鬼道一開,謝景升則飛快往前衝去。
他腦海裡想著58年前的記錄,很快趕到了司府衙門。
黃泉兩畔鬼花叢搖曳,鬼村村民冷冷盯著他,目送他離去。
謝景升這些年來數次辦鬼葬‘引鬼’,與鬼打交道的次數不少,可被如此多鬼盯住時,依舊心生驚悸。
一種不妙的預感湧上他的心頭,他第一次生出真切的悲涼之感:與鬼打交道的馭鬼者是沒有好下場的,遲早會落得與鬼為伍的結局。
這樣的喪氣念頭從他腦海裡一閃而過,此時想要救帝京、平鬼禍的心情占據了上風,他衝過鬼道,前方出現一絲曙光,謝先生引頭往那微弱光線的地方衝了出去。
在進入司府衙門的刹那,謝先生的腳踩到了真實的人間地麵,那種受鬼群標記的陰冷感消失,謝先生感覺寒意褪去,心中多了幾分踏實。
就連此時活人壓抑的呼吸,以及存在於幸存者之間的恐慌及不安,都令他感到了幾分親切。
……
進入司府衙門後,這裡已經亂象生起。
門前空無一人,地麵堆滿了拋灑的物件,有踩掉的鞋子、衙門的刀具,地麵殘留有血液,擺放的桌案被推翻,衙門供奉的香爐等被推灑了一地。
可以從這一切混亂,看出之前兵慌馬亂的樣子。
四周灰霧彌漫,眾人可以聽到衙門中傳來壓抑的呼吸聲及幸存者急促的心跳聲。
“裡麵有人。”趙福生說了一句。
她此時實力最強,說完之後領頭入內。
封都及劉義真等人跟在她身後進入府衙大廳,府衙內空蕩蕩的,但大門緊閉,數具無頭的死屍栽倒在地上,從屍體僵硬的程度看,像是已經死了一段時間的樣子。
“有人嗎?”
趙福生喊了一聲。
‘有人嗎——’
‘有人嗎。’
陣陣回音在空蕩的府衙內響起。
她一說話,緊閉的府衙內突然生出騷動,半晌後內裡有人顫聲問了一句:
“是、是活人嗎?”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雖說講話時透露出了驚恐,但在這樣的時候他敢開口,本身已經就是勇氣非凡之輩。
劉義真心中一動,看向趙福生:
“這聲音,像是——”
趙福生扭頭與他目光對視,二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神情。
此時說話的人躲藏在府衙中,不敢現身,但劉義真聽出了說話人的身份——他是劉化成!
“我們是鎮魔司的人,此地是不是發生了鬼案?”
趙福生問了一句。
屋內的劉化成聽到她自報家門,接連數道抽氣聲接連響起。
縱使大門緊閉,但那股鬆懈、慶幸之感,依舊隔著門板傳遞了出來。
有人急著想開門,劉化成小聲阻止,半晌後,他說道:
“這裡才發生過鬼禍,請大人們體諒,我們不敢開門相見,隻好隔門回應大人的問題。”
他頓了頓,說道:
“想必大人們也知道,前些日子居住在帝京府臧家祠街府一姓羅差役屠殺灌江縣令使一事。”
灌江縣令使的官籍在鎮魔司,府衙差役屠殺鎮魔司的事跡一傳開,本身就已經變成大漢朝官府與鎮魔司之間的矛盾。
對於羅刹犯案入獄一事,帝京的普通差役表麵雖然不說,但內心對羅刹很是抱不平。
他們同屬府衙差役,照理說與鎮魔司的令使都一樣是為朝廷辦事,可彼此間地位卻有如雲泥。
令使對差役看不上,非打即罵,羅刹殺死令使的行為令得許多差役表麵不敢出聲,背地裡卻很感揚眉吐氣。
此間種種此時不作細表,劉化成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道:
“兩日前,羅刹已經伏誅——”
本以為隨著羅刹一死,事態就將平息。
劉化成近來因為此案已經茶飯不思,寢食難安,原本想案件一判便要塵埃落定,哪知過了兩天,竟突生事端。
“今日早晨,府衙便遲遲天不亮,報更的差役甚至都看錯了時辰。”
劉化成說起當時的情景,心有餘悸:
“已經到了卯時末(約早晨7點左右),卻仍未聽雄雞報時。”
事有反常即為妖,府衙上下都洋溢著不安的氣氛。
劉化成為官數年,早已經習慣定時起身,他起床收拾妥當,外頭天色還沒有亮。
等了一個多時辰,長隨提醒說是今日大霧封路,還不見太陽升起。
當時眾人便有些恐慌。
可是帝京是天子腳下,這裡是鎮魔司的大本營,馭鬼者眾多,最初眾人都沒想過會出事。
直到巳中(約上午10點),仍是大霧遮天,且府衙有差役來報,說是府內雄雞儘死,廚房養的牲畜也死絕了。
這一切昭示著不詳。
劉化成膽顫心驚,總覺得有大事發生。
他身為官員,洞察力也不錯,驚恐難安之下,他召來長隨,令他派人去一趟衙獄。
兩天前,羅刹被斬首了。
因為犯人情況特殊,他不知道鎮魔司的人有沒有因為羅刹的死而消氣,因此暫時還未派人收斂羅刹屍體。
犯人屍身停放在府衙的安樂堂中,臨時由仵作看守,待鎮魔司那邊消息一傳來,才會召來死者親朋,令其將屍體領回,並縫製好入土為安。
不知為什麼,羅刹生前給劉化成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他死後同樣給劉化成帶來陰影。
這一具屍身不送走,他無法安睡。
正當劉化成不安之際,命令一發出,他的眼皮就跳個不停。
羅刹的頭顱不翼而飛。
這一發現令得府衙上下陷入了驚慌。
羅刹之死本身就令府衙的差役為他打抱不平,此人仗義好勇,在同僚間頗有俠名,他被斬首後,極有可能屍身還會遭鎮魔司報複,所以也不排除有人為了保全他一部分屍身,將他首級偷走入葬的行為。
劉化成正欲令全府上下徹查之際,大事發生。
已經死去的羅刹無頭鬼軀站起,當場將堂內的仵作搬了首級。
事件發生的時候,無人得知。
直到劉化成派去的長隨迎麵遇上仵作,見其疏忽職守,正欲喝斥——卻看到了仵作身上穿的衣服不對勁兒。
仵作穿的是府衙差服,上麵殘留斑斑血跡——羅刹死後,府中差役憐憫義士之死,壯著膽子為他換下了囚衣,想辦法令他體麵一點。
長隨本身精明,一見仵作臉色慘白,眼珠死寂,不似活人,心中驚恐難安,立時止聲想要後退。
但人在鬼的麵前,哪裡跑得掉呢?
一雙陰涼的手不知何時掐住了他的脖子,隻輕輕一端,長隨首級離地,無頭的屍身栽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