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一次,鬼選擇的是我們。”趙福生看到這一幕,不由舒了口氣。
鬼物被門神擋下,殿內的眾人逃過一波法則。
“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武少春問了趙福生一聲。
趙福生道:
“第一層地獄的案子前因、後果並沒有弄清楚。”
鬼域內的一切興許是虛幻——第十層地獄困住的是過去,可此時闖入地獄內的眾人則是真實存在的,不能因為一時貪功冒進,便折損在這裡。
她說道:
“再等一輪厲鬼出現,我們再出殿去。”
眾人以她馬首是瞻,聞言便應了一聲。
謝景升接著也往下說道:
“杜生明這官司很麻煩,已經不僅僅是關係到他個人。”
這是鎮魔司與朝廷皇權之爭。
他早年借鎮魔司避重稅的舉動無可厚非——畢竟按照當時法則,他的田地要繳納的稅收高達七成。
餘下三成供他自用,這三成是要分一部分給田莊雇傭的佃戶,以及豢養家人。
如此一來,其他額外的苛捐雜稅一加,杜生明縱使坐擁不少良田,但兩三年光景說不定還要倒欠一屁股債呢。
因此他尋找靠山之事是對的,但他此舉也是埋下了禍根。
這其中彎彎繞繞的很多,先漢末年,許多的大戶都是像杜生明一樣鑽空子——這樣做自然是有風險的,全賭在馭鬼者有沒有良心。
杜生明精挑細選為自己找了個‘主人’,當年的銀將在世時尚且光景好,日子過得下去,可他一死沒幾年,後人揮霍光了他積攢下的家財,便盯上了杜生明。
官司一起,很快告到了天子案前。
“過程不清楚,”畢竟這屬於前朝往事,當年的帝將記錄這樁卷宗時,也沒有花大量筆墨去記錄此事。
“但最終的結果,是杜生明官司輸了。”謝景升歎了一聲:
“他被改判在另一個馭鬼者之下,判為奴籍。”
這一輸了官司,對杜生明的影響很大。
“他的家產被充為官田,歸入朝廷之下,不久之後,他便暴病而亡,兩個兒子被革了職。”
短短幾句,一個本來頗有家產的富戶便家破人亡,落得厲鬼複蘇的結局。
這個案子聽得陳多子唏噓:
“世事無常。”
趙福生突然問:
“他女兒呢?”
“女兒?”謝景升愣了愣,接著抓了抓腦袋:
“這個卷宗之上倒沒有詳細記錄,但估計死了吧。”
說完這話,他又覺得簡略了些,再補充道:
“這樁鬼案裡,杜明生的女兒並不是誘使永安宮大火的主因,之所以當年的大人記錄到她,應該是與她跟天子之間的特殊關係,可能會影響杜明生案才提了一句。”
杜明生厲鬼複蘇當天,引發了帝京的小騷亂,但這禍亂並不大,很快平息。
之所以特地提及此案,純粹是因為杜明生厲鬼複蘇的時間趕巧了——他複蘇於永安宮大火當天。
因他與天子的特殊關係,鎮魔司才特地進入中都,將這樁事情上報天子。
當天夜裡,天子出事。
隨後天子厲鬼複蘇,造成永安宮大火。
這是先漢末年,永安宮大火的來龍去脈。
謝景升自己當年也是一步一個腳印從縣郡辦案升任至帝京,他自然清楚鬼案之中,細枝末節的線索對解決鬼禍的影響。
可他說完之後,並沒有找到杜明生案與永安宮案之間相關聯的點——如果強行關聯,便是杜明生的女兒侍奉天子。
“你覺得杜明生案與永安宮大火案有關嗎?”謝景升心中雖說判斷了兩案關聯不大,但出於謹慎,他仍是問了趙福生一句。
趙福生道:
“現在判斷為時過早,反正有沒有關,之後一查便知。”末了,又道:
“但在鬼案之中,無論有沒有關係,多知道一些線索總比少知道一些要好的。”
謝景升讚同的點頭:
“那到是。”
這一會兒說話的功夫,時間緩緩流逝。
一刻多鐘過去,不知何時起,那‘哐、哐、哐’的敲擊聲再度響起。
鬼又來了!
腳步聲從殿門前走過,前一刻厲鬼的目標是永安宮,最終厲鬼受門神所阻,無功而返。
門神的力量受到了消耗,若這一次厲鬼目標仍是永安宮,鬼可能會破門而入,眾人會直麵厲鬼。
正當眾人提心吊膽之際——恐怖卻並沒有降臨。
鬼的腳步聲如同前幾次一般,從永安宮的大殿門前緩緩經過。
火焰的紅光從門縫內映入。
門神的力量衰減,熱浪一波一波襲來,眾人幾乎都聽得到門板受到烈焰灼燒時發出的細微響聲。
厲鬼的腳步聲很快遠去,不多時,熟悉的慘叫聲伴隨著人肉被煆燒時的聲響傳來。
不久後,一切歸於平靜。
“我們——”
趙福生這一次不準備再等下去了。
在經曆了四輪厲鬼襲擊之後,能摸清的厲鬼法則已經摸清了,未知的線索一直在永安殿內乾等下去也不可能知道更多。
她打算主動出殿,去宮中查看一番。
正當她說話時,原本靜寂的宮中卻在厲鬼殺人並銷聲匿跡之後‘活’過來了。
這種感覺十分微妙。
仿佛隱藏在暗處的宮人鬆了一大口氣,且開始細微的活動。
衣物摩擦之時發出的‘悉索’聲響,呼吸聲、走動聲,甚至伴隨著小聲的交談與開門聲都一一響起。
突如其來的異變令得趙福生話音一滯,臉上出現意外之色。
“看來鬼禍暫時告一段落了。”
鬼案發生後,宮中的‘幸存者’應該已經摸清了規律。
此時厲鬼四輪一法則,應該接下來安全的時間會更長一些——這個法則是根據宮裡人反應推測出來的。
他們在鬼域中‘生活’的時間長,法則是依靠同類的生命驗證,相對比較準確。
趙福生眼珠一轉:
“趁著這個時機,我們去外頭轉轉。正好找人問問,當年永安宮的大火跟杜明生案有沒有瓜葛。”
眾人應了一聲。
趙福生率先往永安宮大門行去,大門還關閉著,但離近之後,可以隱約看到門框的邊沿早被煙火熏黑,出現一部分碳化的黑影。
她伸手碰門,門竟然溫熱,且手感略微有些單薄。
這並非錯覺。
趙福生伸手輕輕一拉,門應聲而碎。
大量碎屑‘撲漱漱’落下,接著門板散架,化為無數碳渣落地。
門神的烙印早失去效力,地麵浮現出無數密密麻麻重疊的漆黑鬼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