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人格!
耀晴撤軍的時候,映暉那邊的戰鬥也基本差不多了。兩人各自帥軍上了飛船,準備回到外圍的臨時基地。
完成戰後的人數清點之後,耀晴安頓好諸軍,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甚至都沒有脫掉鎧甲,就徑直躺在床上,長出一口氣。她有些失神地望著天花板。她覺得那燈光有些刺眼,於是伸手遮在臉上。她試圖平靜下來。但縱使她已經在床上躺了幾分鐘了,心臟還是在咚咚咚地狂跳。這個聲音在這極靜的房間裡似乎被無限放大,刺得她耳膜生疼。
她逐漸感覺到胃裡一陣翻湧。於是她不得已,坐起來。此時,一陣敲門聲傳來。她起身去開門。
是哈莫斯。“袁將軍叫我們去開會……你沒事吧?臉色這麼差。”
“沒事……走吧。”她說著,打算向外走。但見哈莫斯已經換上了常服,於是說道“你先在外麵稍等我一下。”她說著又關上門,坐在床沿,開始脫掉輕鎧。她幾乎是將一件一件鎧甲隨意地、雜亂地扔到床上。以往的她從來是將鎧甲整齊地疊放好的。當她解下那塊護心鏡、脫掉胸鎧的時候,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隨手便將那一件胸鎧扔得遠遠的。
她換好衣服,開門,正待出發,卻看到門外多了一人——那正是袁映暉。
耀晴見狀,單膝一跪,“將軍。”映暉扶起她來,說道“感覺怎麼樣?”
耀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知道,上戰場的滋味不好受。心臟、大腦,還有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在超負荷地運作,每時每刻都要關注數以萬計的將士和敵手的動向,每次接到將士傷亡的訊息,心臟都像是被劃了一刀一樣……這些我都懂。
“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比你現在的年齡還要小。我跟著哥哥,他當時還是偏將。也是在這米蘭達星。你現在經曆的一切,我都經曆過,所以我懂。但是,你既然選擇承擔起這份責任,我希望你能夠逐漸成長。”
三人說著,便來到了一處會議室。其中,已經有幾位副將和副手在等著了。不過他們都看得出,這是全息投影。因為這些人是負責其餘四顆星球的進攻任務的,此刻他們還遠在幾十萬千米之外。
“各自講一講情況吧。從外到內。”映暉說道。
信號有數秒的延遲。蘭貝爾隨後說道“是。最外的奧伯龍星的大致情況已經大致。包括所有地表可見的堡壘的防禦情況、諸守將的能力和實力,等等。更細節、更隱秘的情況還了解得不多。部隊傷亡情況,陣亡二十六人,包括一名分隊長。受傷約兩百人。”他乾練地說道。
隨後,其餘三位副將也依次陳述了各自的作戰情況。耀晴隨即說道“米蘭達北半球的情況部分探明,包括幾條主要的峽穀和其星首望星城。守將傑西卡的實力和能力也大致了解了。傷亡情況,陣亡十人,受傷約一百人左右。”
所有副將都陳述完一遍,映暉點了點頭,“很好。沒出什麼大問題就好。我知道,你們這一場仗打得都很艱難。不過請各位堅持下去。等到神族大部隊到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因為這裡沒有保密室,映暉隻是大致了解一下情況,確保沒有緊急事件而已。一輪語畢,映暉略有放心,於是各將領散去,各飛船之間也不再通訊,無言地飛向外層的戰時基地。
耀晴在途中小憩了一會,感覺好了一些。她隨即便申請了保密室的使用時間,隨後通知手下的幾位隊長,到保密室詳談。
“今天的作戰辛苦各位了。不過,這幾天作戰的強度一直都會比較高,所以,抱歉讓各位拖著疲憊的軀體來這裡開會,但我們必須提早做準備。
“首先,主偵查的,朱佑德與日高陽炎,你們兩位,先聊聊取得的進展吧。”
“是。”佑德應聲說道,“我部偵查了大部隊路線之外的絕大部分地區,包括數條峽穀和十餘座城池。部眾少有被發現,偶有交戰。但是絕大部分情況未見敵軍有什麼行動。具體地形與城池的守衛情況,之後我彙總一份提交給你。”
“好。很好。那麼,有沒有什麼特彆值得注意的事件?”
兩人回憶一番。“似乎……沒有。全程都比較順利。”佑德說道。
“或許可以說……有些順利過頭了。”日高陽炎補充道,“有幾次我甚至認為對麵的守衛發現我們了,但是卻始終不見敵軍有什麼動作。或許是探不準我們的人數?”
“嗯……不排除有這種可能。你們還是要多加小心。說起來,你們偵查隊的人手夠用嗎?需要再調一些兵力過去嗎?”
“其實我反倒是感覺,人太多了也不容易隱蔽。最好是少一些,而且每支小隊的人數也減少一些,最好是兩三人為一組,既有個照應,又不易被察覺。其餘的兵力還是交由你。你們那邊的動靜越大,我們就越安全。”佑德說道。
“既然如此,那好,你們隊伍中的分隊長留下,我再調給你一些。還是由你跟陽炎統帥。”
“把分隊長都抽調出來的話,你手下部隊的戰鬥力可就虧空了不少。”哈莫斯說道。
“不要緊。反正咱們本就不打算跟他們正麵交鋒,虛張聲勢總是沒問題的。佑德那邊任務反倒是更重要一些。”耀晴說著,又轉向佑德,“你們部隊一定要小心。你們分散開之後,一旦被敵人發現,救都救不過來。”
“那,佑德這邊的偵查部隊就先這樣安排。然後……咱們來聊聊比較棘手的地方——關於敵方守將,傑西卡·希羅。先前我發給你們的作戰資料你們應該都看了吧。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一眾沉默。
“那還是我先說吧。”耀晴說道,“這人著實難對付。她那對光翼——準確的來講,應當稱為是‘晶翼’了。”
所謂翅膀,大致可以分為生物翼與物質翼兩類。所謂生物翼,有如所有天使的羽翼、皇甫昭的雙翼,皆是此類,是確確實實“長”在身上的,隻不過具有一定的四維結構,亦可以隱於四維空間中,如果受傷,是會感覺到疼痛、會出血的。它的優點是操縱方便,因為生物翼本身就是身體的一部分,不需要催動能量來驅動。而物質翼,則是由不同於身體組織的物質構成的。有如,神王克裡斯·卡倫的光翼就是一種物質翼,其是由四維能量與薄片式的三維結構絡合而成。日高陽炎亦是使用此類光翼。而傑西卡·希羅的雙翼則更為特殊一點。這雙翼,應當是由四維能量直接凝結而成的,不具有固定的三維結構,因此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將其掰碎使用,又可以隨心所欲地將其凝結起來。物質翼的好處是與四維能量結合比較密切,可以用來凝蓄能量發動進攻,甚至直接當做武器,有如傑西卡之所為。
“那對晶翼,當真是難測。一旦交起手來,那暴風驟雨的攻勢,當真難以抵擋。但你要說她是毫無章法、胡亂進攻,那又不是,譬如這一招——”她調出當時垓心一層光天使一齊用閃光術的時候。她截取一幀,沿著一道一道光束跡徑快速描繪,“你們看。每道光束,都被數片碎片攔了下來。那碎片是傾斜的。光束每打到一次碎片上,首先被散射掉一部分;穿透過去的部分則會朝一個方向位移一小段。如此積累起來,她幾乎成功防下了所有的光束。如此高的操作精度,隻能說是爐火純青。
“這就造成一個很尷尬的情況近戰打不過,遠程穿不透。後者已經說過了。如果是用近戰的方式去對付傑西卡,那簡直是無稽之談了……我自認為是屬於基礎格鬥術比較紮實的,但麵對這樣亂披風式的進攻也根本無從防起。也就隻有明華那樣的方式能暫且撕開她的屏障了吧。不過也多虧明華當時心念一起,從湯汝則那裡借得七星劍,憑借雙持的出招密度,也才勉強抵擋。
“我現在能想到的,基本就是大範圍的控製技能能夠試試運氣。比如皇甫昭的喚潮術,冰天使的崩斬,或是結界法術,等等。昭,當時你用喚潮術救下了明華。你的感覺怎樣?”
“嗯……喚潮術畢竟是通過內部壓力來造成傷害的。她如果收回晶翼護住自身,那我大概也那她沒辦法。不過至少可以暫時困住她。畢竟浪潮是厚實的,碎刃難以打透。”
“好。死神呢?你覺得你的結界法術能收掉她嗎?”
“我不太清楚……不過從目前的狀況來看,需要把她引進結界中。她的機動性實在太好,我的鎖鏈結成的結界怕是追趕不上她。”
耀晴點點頭。“崩斬的話也是會遇到這個問題。以她的機動性,估計能搶在能量凝結之前衝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需要考慮的事情,那便是,如果她徑直衝入我軍,該怎麼辦。依照她的能力,她的確是有恃無恐。所以,細細品味她所說的話,‘對付你們,還不需要副將’,其實也並不全是狂妄自大,還是有一定道理在其中。若是身邊全是敵人,那她便無所顧忌;反倒是我們會被掣肘。”
她這樣說完,沉默了一陣,低頭思索。突然,她突然抬起頭來望著其餘人,說道“我有個想法,你們聽聽行不行。”其餘人都全神貫注地聽著。“這次,我與哈莫斯還是帶隊攻望星城……不,這次甚至可以主力直取望星城。咱們要作出聲勢浩大的樣子,卻又似有些故技重施。為的就是把傑西卡引出來。中軍提前做好準備,將冰天使全部調集到垓心,光天使在外。一旦傑西卡闖進來,垓心立即封鎖,絕對不讓她再跑出去。昭,你也調到我這邊來。還有死神和你手下的結界隊,一並歸入垓心。如果這次能成功,便叫她有來無回。”
“但是外層怎麼辦呢?”哈莫斯隨即便說道,“你如果把冰天使全都集中在垓心,那外圍一旦遭圍,僅憑光天使怕是抵擋不住,而且會多有死傷。”
耀晴點點頭,“對,不過這也正是我計劃的第二層。不過,當下明華還暫時不能出戰,昭又被我調過來了。這樣的話……子建、子新,你們兩人聽好,你們手下的射手隊伍,佑德、陽炎手下的法師大隊,還有明華、皇甫昭手下的風天使隊伍,全都交由你們統領。任務有二一是埋伏在雙城峽、極峽、曲回峽三地的隘口處,把好關,一旦有援兵來包圍我們部隊,你們便隨即全力出擊,我們同時反攻。二是安排好遊場的兵力,輾轉支援。一定要注意,儘量不貼身混戰。打完一輪,在對方回過神來展開反攻之前,我們便撤退。畢竟對方人數比我們要多不少。
“然後,佑德與陽炎,你們挑選人手,繼續偵查。基本就是這樣。各位有什麼異議嗎?”
一眾皆無言。一來,耀晴本就是主將;二來這安排也確實合理。在推演了幾處細節之後,眾人便按此計劃敲定。諸將,除了佑德、陽炎兩人隨耀晴一同挑選人手之外,都先行離開了。
等到三人忙完,已經幾乎是到了第二天了。佑德同陽炎,兩人走出保密室,迎著遠日,向著基地飛回去。此處,太陽的光芒冷冷地灑落,已經感受不到多少暖意了,隻能大致地照出前方的衛星的輪廓。而那顆小衛星,那顆遠遠地圍繞著烏拉諾斯這顆幻藍的行星旋轉的小衛星,除了上麵某處因為搭建戰時基地而變得參差斑駁的天際線之外——那裡還間或閃耀著金屬的銀色光澤——其餘的地方便是暗紅褐色,隻是吝嗇地反射一點點本就微弱的陽光,而把其餘的顏色,連同其本身經曆過的故事,全都隱藏起來。
那紅褐色是什麼呢?就不禁引人浮想。結合此時此刻正在發生的事情,就不禁引人發問那是血嗎?是乾涸的血液的痕跡嗎?
或許真的是。畢竟,烏拉諾斯在神魔兩家的手中,如同拉鋸一般,你來我回,反複爭搶了數次。興許——或者說,應當真的曾有百十人喪命於此,用鮮血浸染著這石土。
但應當說,這顆小衛星還是幸運的。因為大多數時候,它也隻是如同現在這樣,被當做戰時基地而已。真正稱得上是荒塚無數的,應當是艾瑞爾、翁布裡爾、泰坦妮亞、奧伯龍和米蘭達這五顆大衛星。你若真的漫步於其上的冰原與磧地,你便會間或發現,地上有一具殘破的鎧甲,亦或是有一柄插在地上的刀劍。你若是從此處向下挖掘,說不定便會發現大批大批的骸骨。這裡沒有微生物的分解作用。每當戰爭結束,堆積成山的屍體的火化便是個大工程,有時便乾脆草草地填埋了事。屍體在重壓下,逐漸形成如此的形態。每一局骸骨都在述說著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