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特接口,說道“這種事情,其實我們本不願意談起的。我們因為這些事情,被審查了無數遍了。當然他們查得的確有道理,隻不過,這種並不是很光彩的事,被人一次次提及……”
“多少會帶點應激反應的。”貞太郎說。
“抱歉,我確實沒考慮那麼多……”明華說道。
“不過……既然你提起來了,有些事,我倒想說一說。”盧卡斯接著說道,“你或許會問,為什麼神族不設法把我們交換回去。這其中或許有各種原因。比如,神族吃了敗仗,不願意再來此糾纏。亦或是,神族抓到了重要的目標,不想輕易地交換回去,等等。但我想說的是,或許一位神族的戰士是正義且善良的,但一旦上升到種族與家國層麵,剩下的就隻有利益了。你可千萬不要以為,神族就是絕對的正義。魔族也是如此。二者都是混沌而模糊的。很多事情是你想象不到的。”
“當然,你也可以把這些話當成是偏執的一家之辭。所謂‘真相’,取決於你自己的探索,也更取決於探索之後,你選擇如何去相信。”魯特在一旁補充道。
就在明華想要繼續聊下去的時候,貞太郎徑直打斷道“西南邊,有兩三個人影的樣子。”聽得,其餘幾人均是起身,張望。因為幾人沒有輔助作戰裝置,就著昏暗的月光,隻能大致判斷出,地平線上,影綽綽地便有些行動的跡象。
“準備行動。可不能誤了本職啊。天才,你回去報告;其餘兩人跟我去看看。”盧卡斯說。
貞太郎應聲折返,其餘三人升空,向著那個方向悄聲前行。愈行愈近,他們大致能夠看清,對麵是三個人。
“一會的時候注意,唐茹的能力運用起來,比你現在還要暗一些。你壓著點光,彆露出破綻。”魯特囑咐道。
明華點頭,腦海中便想著盧克修斯的能力。好在,明華的清虛中,自帶了一層“殘月”,她隻要稍微留意一下,將能量更凝蓄一些,便不會有光芒外露。她這樣想著,腳下的月輪也漸漸隱起了蹤影。雙方漸近,明華飛身,左足打橫,右足一點,略墊一步,身形回轉,順勢橫掃,逼開三人。
對方顯然是沒有料想到會有這樣淩厲的攻勢。其中,兩人後撤躲開,一人反應稍遲,手中長劍被明華的月光斬一激,登時便大震。此時節,若是當真要出手,先瞬移向右前取那人,多半是能夠得手的,隨後回身,一招風卷月,形勢一下子就能扳倒。但她心知此時不能當真出手,於是穩住身形,隨即後撤。
此時盧卡斯、魯特兩人才趕到。明華這一退也不顯得突兀,對麵看來,自然是等待隊友,穩紮穩打。趁著雙方對峙的功夫,盧卡斯在一旁說道“你收著點打……儘量讓我們打先鋒。現在你是最重要的,可不能出什麼意外。”說完,抬手一箭射出去。盧卡斯是風天使,使一張長弓。飛矢呼嘯而出,卻並不算快。對麵一人抬手擋開,但隨即而來的風壓卻將他們吹出數米。對麵本來就無意糾纏,趁此機會,便轉身撤離。見對方準備離去,盧卡斯三人亦準備回程。但就在明華回轉身之時,一道風刃悄無聲息地從背後打過來。待到明華覺察之時,風刃已是相當近了,來不及轉身,明華右手向後一背,長刀幻形,貼著後背向後一掃,千鈞一發之際,擋下了這一擊。雖然如此,這力道一擰,明華右臂上的傷口頓時便作痛——這是他們內線人員特地仿造的閃電擊穿的傷口,雖然不算嚴重,但此時疼起來確實也難忍。三人於是先落地略作處理。
明華邊包紮傷口,邊說道“我本以為是遊刃有餘,沒想到……多虧你提醒了那麼一句,我有意無意留著點防備,若不然……”
盧卡斯說道“實話說,你的能力比他們,亦或是我們,都要強不少。方才那一招,若是落到我身上,我大概要受重傷。所以說,無論如何,還是要萬事小心。”
盧卡斯這話說的沒錯。雖然他們能力者隊伍一直一同行動,相互之間的迅速提升有時也就不易被察覺,但他們的實力放到隊伍之中實則是相當亮眼的,更何況是像耀晴這樣頂尖隊伍的成員了。
“我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明華說。
“戰場上,你想不到的事還多呢。”魯特接口說道。
“那,如果,”明華突然想起什麼,說道“你們在戰場上遇到那種拚命的人,或是就像方才那樣,下死手的,你們會怎麼辦呢?”
“你覺得呢?”盧卡斯反問,“既然我們能夠活到現在,你覺得我們會怎麼辦呢?”
沉默。一時隻有明華纏繃帶的微響。
不多時,三人返程,一言不發。
盧卡斯向上級交代完情況,一隊人便去休息了。唐茹所在的寢室相當大,雖然不算擁擠,但也是鋪滿了二十多張床鋪。有這樣一種說法低重力下,平躺的休息方式與其說是為了肉體上的放鬆,更不如說是為了獲得心靈上的依靠。但此時,明華卻沒有感受到任何踏實感。陌生的場景,陌生的人,陌生的床鋪。好在是累了一天,幾經輾轉,總算是入睡;可半夜,她又被噩夢驚醒。她猛地坐起,粗糲的喘息聲也驚動了旁邊一人。她半是夢囈地問道“怎麼了?”“沒事,”明華不動聲色地說,“我換藥。你快睡吧。”
如果說,在這裡的日子還有些微的亮色的話,那便是——
一次,四人再次外出偵查,盧卡斯拿出一個小布袋,交給明華。“這是什麼?”明華說著,打開袋子,周遭光線太暗,明華隻見其中是一小塊一小塊的包裝。“興奮劑?”明華大概也知道,軍中有些許種戰時使用的興奮劑,有一定的成癮性——或者說白了,有些稱之為“毒品”也不為過。也正因如此,軍中對其管控很嚴,大部分人也不太能接受這些東西。但畢竟,能在戰爭中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所以這些東西也還是被允許的。
“不是。隻是單純的糖果。”盧卡斯說。
“糖果?”
“你如果不信我,可以拿去化驗成分。這是唐茹特意托我們轉交給你的。”
“這……為什麼?”
“這算是她的習慣吧。作戰前噙一塊糖果,雖然我一直覺得這樣不安全……”
“要知道,這裡不比你們地球那邊。這邊生產的食品之類,幾乎隻有日常的營養藥片。你覺得這些糖塊不起眼,其實還是挺珍貴的東西……當然也不能說是珍貴了,但是確實挺少見。”貞太郎補充道。
“這……她有沒有要對我說什麼?”明華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盧卡斯搖搖頭。“或許這其中有什麼含義,不過亦或許這就是一袋簡單的糖果,權當是她對你的鼓勵。如何去理解,就看你自己了。”
明華一向對糖不是很有興趣。但此時她依然撿出一塊,打開包裝,放入口中。糖塊一點一點溶化,甜味一點一點彌散,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新奇的香味,徜徉在明華的口腔之中。或許是太久沒有吃什麼帶味道的東西了吧,她隻感覺這糖對味蕾的刺激如此強烈,在甜味與芬芳的衝擊之下,竟顯得周遭的一切都不如這塊糖果來得真實,如夢幻泡影一般。
她仔細地將包裝紙疊起收好,又仔細地拉緊布袋口,收在作戰服的內兜中——她此時穿的自然不是她那件旗袍,而是唐茹的作戰服。她打算將這糖的成分化驗一下。不過就算這糖真的隻是普通的糖果,明華也不打算再吃一塊了——它美好得甚至有些不真實,仿佛能融化心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