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此,那便就忘了這一段吧……”
她想攔住他的動作。可他用所剩無幾的力氣,執意地這樣去做,她實在是不忍心違背他的意誌。
他摘下她的輔助作戰裝置,隨後說著“我要……送給你一個禮物。”
“禮物?”
“你當真不懂?我本以為你能夠與平常一樣,敏銳地洞察這一切……卻不曾想,你會表現得像個稚氣的孩子……”
是啊。她為什麼會這樣?她本來應該能夠料想到這一切的——或者說,這也應當是她職責的一部分。從小到大,她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在學校麵對同學,放學後麵對師父,她總是努力表現得成熟冷靜。這並非是她爭強好勝,也不完全是性格使然。她當然知道這樣做很累,但周圍的環境,積澱的思維方式,推搡著她,催促著她,使她不得不這麼做。但即使如今,她也僅僅才十六秩,即使在早熟的神族社會也隻是一位青年,甚至說是稚氣未脫也沒問題。她在一切人麵前都強裝成熟穩重,卻唯獨——唯獨在哈莫斯麵前,她得以暫且摘下麵具。因為哈莫斯同樣強大,他可以幫她做許多事,替她作許多考慮,於是她便可以不用那麼要強。以前,她總是不怎麼在意這些事實。她隻是這樣去形容“與他搭檔,讓我感到很自在,很安心。”可現在想來,這份“自在”、“安心”,卻恰恰是她所需要的那一份“依戀”。
恍然間,她明白過來——直到現在,她才看清自己對於他的那份感情。
——隻不過,為時已晚。
耀晴正恍惚,卻見哈莫斯運起能量,左手托出光盾,化作咒鏈。隻不過,這咒鏈現在是金色的。兩條咒鏈緩緩探向她身後。“閉上雙眼,運起能量。”他說著。於是她照做。那咒鏈仿佛纏繞住了什麼東西。方才,因為是在激烈的戰鬥中,耀晴並沒有在意這種感覺。可現在,她集中精力,卻是清清楚楚地體會到了這非同尋常的感覺。這觸感,從背後的羽翼傳來,似有點麻木,有點陌生。這是……第一對羽翼嗎?還是第二對……不——這難道是——
她感覺哈莫斯身體前傾,靠在他身上。他的能量,他胸口湧出的血,她都能感覺到。“用力……”他說著,雙手似是觸碰到了什麼,回手拉著咒鏈。她閉著眼,卻隻覺光芒大振。這是他在獻祭身體內的最後一點能量。她於是拚命地張開她的羽翼,努力伸展著。那份陌生的感覺也越來越真切,麻木的觸感變成了刺痛。就仿佛有一位匠人,在她的血肉之軀的模子上,雕刻著這一對新的羽翼。但越痛,她卻越努力地伸展。突然,刹那之間,劇痛與暢快之感同時湧現。她莫名地便想到了刀匠給光劍脫模的那一瞬。隨後,她睜開雙眼。果然,身後的羽翼,一對,兩對——三對。
他則是完全脫力,虛弱地靠在她身上。她連忙激發出自己身體內的能量,傳遞給他。
有頃,他抬起了顫抖的手,蘸了蘸鮮血,在這羽翼的一角,寫道h·e。他說著“以後,這便是我……我會一直陪著你,麵對一切……不過我也隻會占據這樣一小塊地方,慢慢淡去……”她用六翼緊緊擁著他,再一次泣不成聲。
他如同突然想起什麼一般,靠在她耳邊,說道“哎,你說……這算不算,‘第三條命’?”
她點頭,說著“算。”
他有些滿意地閉上雙眼,仿佛在品味著這一個字中的甜蜜。但隨即,他虛脫、卻又決絕地說道“不,這不能算……你也不欠我什麼……你本就不欠我什麼……”
她不再說話,隻是哭。他也隻是靜靜地靠在她的肩頭。最後的最後,他用細若遊絲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什麼。雖然這聲音很輕微,但她卻識得。他誦的是一首小詩,在神族一直流傳,就叫《彆辭》。於是,她陪著他,把這一首小詩一同誦完。誦著,誦著,他的靈魂,漸漸飄散。而她的世界,也隨著他一並消散。於是一切的一切,便隻剩下了虛無的黑暗
我們就此彆過
你不必再跟來
你留存你的思念
我留下我的塵埃
如果世間有緣
我會是那劍之鋒芒
我與你見證沙場
我佑你常勝無敗
如果蒼天有意
我會是那星之砂海
我同你走過時光
我引你飛向未來
若你用心
請把我交付火焰
我將和能量一同絢爛
勾勒一筆四維的色彩
若你有意
請讓我寄身雲海
我會和永恒一同不朽
與曠宇一同存在
——彆時將至
你不可再跟來
你且取一份最後的思念
我將要化作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