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
“你身後來了一擊,我來不及擋開,隻好把光盾扔過去了。幸虧我的光盾大。感覺怎樣?”克裡斯答道。
“我沒事。”
“那就好。眼下……隻怕是難以顧得上沙恩將軍一隊了,先想辦法脫身吧。”
“那,再試一次?這次攜些護衛護身。”
“正有此意。”
克裡斯正要吩咐近衛隊,卻被袁映曦一把拉住。“等等!你的左臂……”“小傷。”“不、彆動!”袁映曦一把便將克裡斯扯回來,用手中光劍剖開其左臂大臂的甲胄。隻見得隆起的筋肉上,赫然地便打著一個殷紅的標記。這印記十分特殊,不是因為其形狀複雜。正相反,這印記,也就是一個圓,內套一個六芒星,這形狀在神魔的法陣之中算是常見。但這個印記,並非是由某種能量直接銘刻而成,而是由於印記位置的肌肉中的血管的鮮紅色透到了表皮,才顯現出來的。若是仔細觀察,還能模糊的看出一絲一絲的毛細血管。血管一鼓一鼓地微微跳動著。這本來應當是生命力的象征,可此刻,此番景象,卻隻是顯得無比詭異、駭人。
克裡斯與袁映曦都從未曾見過此般景象,可是他們心中卻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一個名字。克裡斯不語,袁映曦將其說了出來“這是……血之契印?”
為了驗證,克裡斯凝蓄能量於周身。然而,就在金色的光能微微泛起的同時,他手臂上的印記也迅速隨著血管蔓延。軀乾的大動脈、靜脈蔓延得最快,幾乎是一瞬間,印記便將其手臂上主要的血管的行跡勾勒了出來。隨即便是毛細血管,一片一片的鮮紅在手臂上擴散開來,令人不禁汗毛倒豎。再接著,無數細小的血珠從被標記的地方滲了出來。幾乎是頃刻間,克裡斯的手臂上就有幾道鮮血流淌下來。
“看來沒錯了。”克裡斯說著,輕歎了一口氣。隨後便是無言。四周的喊殺聲似乎都被淡去了,垓心,隻留下兩人粗重的氣息聲。
然而隨即,四周能量炸響,垓心的守軍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同時,袁映曦更不待想,聲嘶力竭地喊道“護駕!護駕!!”幾名近衛軍得令,迅速向四周穿行,接著,便是兩軍的四位偏將趕來。這四位偏將之中,有兩位是火天使,一位風天使,還有一位便是冰天使袁映暉。防禦的重任,自然就主要落在了袁映暉肩上。“映暉,此危急關頭,你也不必再有所保留。”袁映曦說道。“是。”袁映暉應承道,隨即雙掌一合,斷喝一聲,六翼顯現,接著便是能量爆發。袁映暉畢竟追隨左將軍沙恩·霍夫曼多年,深得其真傳。其平時不以六翼示人,是積蓄已久,此時甫出招,僅一瞬間,“禁製領域”便籠住了整個垓心,一時之間,隻見得所有打過來的攻擊都被冰晶包裹。霎時冰晶橫飛,卻再無能量能打到垓心裡來。
眼見得垓心圍防,魔族也似識趣,漸漸地便收兵,外圍的喊殺聲也逐漸淡弱了下來。有頃,一切又都回歸寂靜。袁映曦不明就裡,但此時也管不了許多了,趁著這難得的空檔,他先去查看克裡斯的傷勢。他用手揩去之前流出的鮮血。隻見原本蔓延開來的契印又回到了原來的形狀,不過仍在緩慢地滲血。但按理克裡斯應當沒再使用能量啊……袁映曦這樣想道。不,不對——他差點忘了,他們現在身處太空,維持體溫體壓、為生命活動供給能量,全都是依仗著自身的能力。也就是說,雖然這出血量不大,但若是再被困個把小時,難保神王不會被這契印抽成乾屍。可如今,神王如此,這屏障眼見得更無法破……
正沒奈何之時,卻聽得遠方話語傳來。聲音不大,但穿透力極強。特彆是當迷霧遮擋了視覺之後,聽覺變得更加靈敏,這聲音,一隊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在下泰沃斯。神王殿下,您手臂上的印記,您應當識得吧?”
克裡斯卻是置若罔聞,反倒是把四位偏將叫到身邊,連同右將軍袁映曦,五人圍在克裡斯身旁。“你們且聽好,這是命令,最高命令。”克裡斯說道。儘管他臉色煞白,但話語依然堅定。“如果我出了什麼事,由袁映曦任暫代神王。袁將軍,你可有隨時為神族獻身的覺悟?”“在所不辭!”“那就好。你們幾位,沙恩一部不在,你們各自做個見證。我且吩咐你們些許事宜。”他正說著,卻被泰沃斯的聲音打斷“如您所見,特裡同星已然成為天牢。神王殿下被在下打上契印,隻怕是一時不能作戰。若是再度交手,怕是神族軍隊危如累卵。諸位若是有意,且容在下指一條生路。”
克裡斯對袁映曦說道“權且拖他一拖,我向諸位將軍交代些細節。”袁映曦點頭,運起能量,回道“魔王殿下之大名,早有耳聞。在下袁映曦,想聽聽您的條件。”
“說來簡單。”泰沃斯說道,“我隻要你們留下半數的將士。不管是死的、殘的、傷的,我一概不問,隻要半數。若您應允,餘下半數將士儘可離去,魔族不會阻攔;神王殿下身上的契印,在下也會一並撤去。條件便是半數的將士。”
聽聞這一番話語,袁映曦不禁眉頭一蹙。這一招屬實狠辣。實話講,從某一方麵來說,泰沃斯提出的條件,反倒是最能保留神族軍隊戰鬥力的方案。須知此番被伏擊之後,神族傷亡已然不小。而大量的傷殘戰士,反倒會拖住軍隊的行動。某種意義上來說,留下半數將士,反倒是留下了累贅。更何況,神王無疑是整個大軍的絕對戰力支柱。若是能留下神王,那再好不過。
但也正是如此,這一招才顯得毒辣。若是當真如此做,那神王的威望必然掃地。各種質疑與彈劾會接踵而至。上層尚且如此,底層軍士則更不用說了。半數的戰友被留在了特裡同星,指不定軍中要起多大的嘩變。如此一來,這場遠征就絕無繼續下去的可能,而且神族的上層政治會進入混亂之中,下層的軍事力量也遭到了沉重打擊。而另一方麵,魔族扣下的這些軍士,等傷病痊愈,便可以作為戰備力量,擴充軍力,迅速恢複元氣,屆時,趁機收回烏拉諾斯星也未可知。
袁映曦正待再說些什麼,卻被克裡斯拍了拍肩膀。袁映曦轉過身來,五位將軍圍著神王。“我交代的事情,你們可記清楚了?”“銘記於心!”“好。聽好,四位偏將,各自帶隊,把垓心空出來。”四人領命,便帶隊向外。垓心便隻留下了克裡斯與袁映曦。
“袁將軍,你且看好。一會,說不定你也要用上這一招。”他說著,輕歎一聲,“這招本來是留給泰沃斯的,卻不想……不過也好,本來是為了殺死一個人,現在卻用來拯救數百萬人——倒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克裡斯說罷,深吸一口氣,隨即長戟一揮,登時,周遭,金色的火焰騰升而起!這不是一般都火焰,而是光能之火,是精神之火,是靈魂之火。與此同時,血液也從周身一並湧出,不過,也隻是瞬間,流出的血液便被這能量汽化,發出輕微的嗤嗤的聲響。紅色的蒸汽摻雜在金色的火焰之中,將其染成了橙色,更增添了幾分悲壯的色彩。
“這是……”袁映曦雖為天使王,卻也隻是了解過這一招,從未真正見過,“神曜極烈光?!”
所謂“神曜極烈光”,並非指某固定的一招一式。這一招,與“血之獻祭”類似,乃是瞬間壓榨出自身所有四維結構中的能量,從而在短時間內獲得無比巨大的能量。但是另一方麵,其帶來的危害也比血之獻祭更甚。血之獻祭隻是抽乾了血液中的能量,一時虛脫,休養幾天,也可大致無礙;而神曜極烈光則不同,這一招對於使用者的四維結構的破壞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說,使用之後,將會注定失去所謂的“能力”。這也是其名中“極烈”之由來,其說得不僅是這一招之“暴烈”,更是說使用者之“忠烈”。因而,這一招是絕對的殺招。
克裡斯緩緩誦道“焚我忠骨,以身其逿——”語畢,他的身體整個地化作光,拔地而起,轟然騰升,隨後猛烈地撞擊在防護罩上。這一擊,似要撼天動地。無儘無竭的能量衝擊在防護罩上,又被反射而傾瀉下來,形成一道通天接地的宏大的光柱。這光柱瞬間便照破了沿途的迷霧,引得整一隊人都抬頭注目。屏障在巨大的衝擊之下,如同氣泡一般;一道道能量的衝擊波在其上傳播蔓延開去,於是屏障也跟隨著不停波動,變換著形狀,但是——卻還未有要破裂的意思。
不好!袁映曦心想道。以克裡斯的狀態,堅持不了多久。這關頭,若是不一鼓作氣突破屏障,神王一死,之後便絕無機會了!袁映曦雖未曾學過神曜極烈光,但他心知,自己的能量亦是光能,隻要有一份能量頂上去,便多一份突破的可能。而在這萬軍之中,除了神王克裡斯,那便要數自己的光能最為強大了。不過,他亦知,被卷入如此磅礴、極烈的能量束流中,無論成敗,自己都是一死——但正如他向神王承諾的那樣,他在所不辭!
他再不多想,眼下四名偏將各在軍中,他也無暇再將其召集起來了,隻是對著輔助作戰裝置說道“我死後,若沙恩將軍生還,宜為暫代神王;若否,則你們自定。”說完,便將裝置摘下,隨手塞給一名近衛軍士兵。隨後,他也凝蓄能量,蓄勢待發!
就在他六翼一合,拔地騰升而起之時,卻隻見得,天邊一角,亦有一束光照破迷霧,飛馳而來。隻見得那光束雖然與神王之光柱相比,要細不少,但其疾速而又不失了靈動,自下而上,盤旋環繞著光柱,向最上方衝去。
那光束來的方位,正是左將軍沙恩一部原定的方向。想想也是了,能把“極光突進”用得如此爐火純青的,在沙恩一部中,也就隻有他了——日高陽炎!
一粗一細,兩束光束合在一起,能量瞬間便暴增數倍。這是兩人的能量起了共振,於是神王之“神曜極烈光”得到了倍增。轉瞬之間,如同創世一般,劇烈的爆炸隨即便至,在場所有人都被金色的光芒吞沒……
金色是希望的光芒,而他們也真的看到了希望。待到爆炸的餘威消散一些,他們逐漸緩過神來。隻見得周遭的迷霧已經被這巨大的衝擊,幾乎驅散殆儘。而頭頂的屏障,也支離破碎,四處飄散。積蓄已久的能量在一瞬間衝破限製,於是便形成了橫掃一切的衝擊波,向內的部分衝向涅普頓,在其上留下一條深黑色的傷痕;向外的部分攔腰掃過涅普頓的星環,形成了一處豁口,隨後繼續向外呼嘯而去。
眼見得如此,魔族將士也知窮寇勿迫之道理,於是便不再阻撓神族將士們的撤離。而後者,麵對這劫後餘生的光景,他們才真正理解了一句老話有時候,能夠落荒而逃,是一種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