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那祁澤禦與林知無,剛被從禁錮之中釋放出來,還未得喘息片刻,便又被極寒之冰能裹住全身。雖隻是動了動身體,便引得那冰霜往身上蔓延。
閔徵眼見不妙,顧不得許多了,抬手一箭,便是一招“天火”飛出。無處而生的火焰在離弦之後,迅速滋長、蔓延,以浩蕩之勢吞食過去。閔徵盤算著,如此浩大的一招天火,再接上一招“燃燼”,雖然估計自己也會虛脫,但好歹能將映暉之冰能驅趕回去,保得一線生機!
但幾乎是同時,耀晴飛身上前,迎著那撲麵而來的天火,光劍在自己斜下前方憑空橫劃一道,隨即上撩。登時,便隻見一麵明晃晃的鏡子,似是被從虛空中拉了上來一般,立在耀晴麵前。這一式天火打進鏡子之中,沉寂片刻,隨即便是翻滾咆哮著的洶湧光能從鏡子中湧出,反攻向閔徵。閔徵見如此,便急忙用“燃燼”引爆剩下的火焰。頓時,赤紅色與金黃色的光芒攪成一團,刺得閔徵不禁眯起雙眼。
但也就是這一刹那,耀晴左手一攔,收回“鏡光之盾”;後方的映暉會意,抬手便將耀晴身下凝結成冰原。耀晴右手執劍下劈,頓時便是衝天的光幕漾出,直襲向閔徵。隨即,耀晴亦是雙掌一合,斷喝一聲,那“極光”沿途便將光能播撒出去,隨即便形成“光能立場”。
等到閔徵意識到極光襲來,已然是太遲。隻見其側身一避,手中的長弓,連同左側半邊羽翼,都被極光齊齊斬斷。
魔族三人均處劣勢,映暉、耀晴兩人攜著領域推進。耀晴上前,大致查看死神的傷勢。還好,冰霜剛好封住了其傷口,不使其流血過多而死,一時無礙。映暉則暫解開祁澤禦,林知無兩人身上的冰封。兩人折回,扶住在空中飛得一斜一仄的閔徵。神族三人上前,與魔族三人對峙。禁製領域凝蓄老練,淩冽得透骨;光能立場則是激越暴戾,極富攻擊性。當這兩種領域結在一起,魔族三人知道,任何反抗都是無效的了。因為隻要有任何動作,都會招致冰霜加身與光束穿透,登時便會變成一隻冰封的篩子。
三人於是對視,點點頭,鬆開了手中的武器。死神對耀晴示意,自己還能飄行。他不想在如此莊重的時刻,還被人攙扶著。神族三人,神態迥然。耀晴、映暉六翼輕拂,縹緲若神;死神則滿身浴血,搭上一襲黑色的長袍,便真如死神一般。而魔族三人,則是一樣的麵無血色,等待著審判的降臨。
“你我交手十餘次,卻不曾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畫上結局。”映暉說道。
祁澤禦笑了笑,平靜地,說道“再見。”
“由死神來吧。”耀晴提議道。
映暉點點頭。畢竟,雖然映暉與耀晴的領域完成了絕殺,但畢竟起定局作用的,還是死神舍命拖住了對方三人。
死神會意,鎖鏈結成大字陣。隨即,火焰噴薄。頃刻間,魔族三人灰飛煙滅。
神族三人,可謂是大獲全勝,僅是死神有負傷,也並無大礙。可此刻,此三人之神情卻是顯得緊張,甚至更甚於先前對陣之時,就連負傷的死神都凝神喚起鎖鏈,將三人圍住,一副嚴陣以待之勢。
原因如此神魔對陣決鬥,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首先,神王與魔王的對決總會放在最後,這自不必多說。其次,前一場的勝利方——也就是此時的神族映暉三人,要接下魔王泰沃斯的一招;而泰沃斯會通過這一招將他們驅趕出場地。其含義也很明確你殺我大將;但我乃萬魔之王,權且一招,清退爾等,顯我威名。此仇且記下,便暫不與爾等計較。
但話雖如此,魔王這一招是作作樣子,還是全力一擊,那便並無規矩,全看魔王之性格了。而像泰沃斯一般,多半是要認認真真出一招的。也正因如此,此三人才不敢怠慢,凝神防備。
且看那魔族軍隊分列兩側,讓出一條通路;魔王泰沃斯便自那通路之中施施然而出。其悠然自得之神情,不似決戰,倒似赴宴。見如此,神族三人更不敢大意,便死死盯著泰沃斯。
然而,就在泰沃斯靠近結界壁的時候,三人不見其有任何動作,卻隻感覺結界劇震,能量動蕩。原來,這是凝結結界的四位魔族將領動的手腳。三人隻防備那泰沃斯,卻不曾想到會有這麼一出,頃刻之間,耀晴、映暉苦心孤詣凝結而成的領域頓時作散。也是同時,泰沃斯一式瞬移,長槍一指,便是一招“血陣殺”,便僅僅是刹那間,無數的棘刺在三人麵前暴突而出。縱是映暉拚命凝結起冰盾,也擋不住這猝然而臨的一擊。登時,三人齊齊被擊飛出去。
公正地說,在冰盾與鎖鏈的雙重包裹之下,那棘刺雖然多,但穿透防禦之後也僅僅如強弩之末,三人並未受到貫通傷,甚至許多僅僅是觸及皮肉。但這對於泰沃斯來說已經足夠了。隨即,泰沃斯運起能量,頓時,幾人身上便布滿了“血之契印”。重擊加上出血,三人便暈厥過去。
此時節,在一旁等候著的佑德搶上,輕巧地接下三人,將其送回神族陣地。神族這邊自有人接應出來,三人送醫,應無大礙。
佑德至結界中央。泰沃斯亦至結界之中。兩人對峙片刻。佑德怒目而視,喝問道“堂堂萬魔之王……竟用得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
泰沃斯聞言,竟然笑了,他拖著長腔,揶揄道“喔,喔,那不然呢?他們方才可是斬殺了我手下的三員將士啊,難道你要我笑嘻嘻地把他們請下去?”
佑德正色道“縱使如此,你也應當用公正的方法把他們驅逐出去,而不是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泰沃斯語氣中的調侃意味卻越來越濃“我的天呐,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你跟我提公正?你敢不敢摸著你自己胸前的那塊晶石、再跟我說一遍這話?我倒是想跟你聊聊公正。那既如此,是不是所有的戰爭都不應該發生了,既然戰爭總是對敗方不公正?”
“……”佑德一時啞口無言。
泰沃斯接著說道“我隻能說,我愈發地想要贏下這場決戰了……我決不能讓我的部眾落到這麼個天真到無可救藥的家夥手中。”
許是憤懣化作了勇氣,佑德針鋒相對地說道“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也絕不會讓神族的軍士落到你這樣肆意妄為之人手中!”
話語至此,兩人也不再多說什麼。泰沃斯扇動那蝙蝠一般的雙翼,佑德則是飄行,兩人於是交手。
佑德率先發難,未及兩人近身,左手抬手一指,便是幾道閃電飛出去。卻見那泰沃斯僅是略略側身,速度不減,便將那閃電儘數躲過。佑德以杖作槍,與泰沃斯之長槍叩擊在一處。登時,電光伴著血霧,四散飛濺。
甫交手,佑德有些吃驚。那泰沃斯膂力大的驚人,能量亦是壓迫力極強。幸得是佑德先前一直是在用訓練武器與持作戰武器的昭對練,如此“高原訓練”讓其適應了在力量與能量均處劣勢的情況下作戰。不過似乎還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須知,佑德之閃電能力與眾不同,其具有相當好的傳導性能。若是無防備之人與佑德交手,僅僅是雙方兵刃相叩的一刹那,傳導過去的能量也能讓對方手臂酸麻。也正因如此,佑德以杖作槍,近身格鬥,往往不落下風。但這次與泰沃斯交手,他卻隻覺自身的能量並未作用於對方身上……是因為泰沃斯的能量太強了嗎?他這樣想著。
但泰沃斯自然不會給佑德多少思考的時間。一槍過後,佑德身形微退,泰沃斯趁勢橫掃,佑德作守禦勢。隨後泰沃斯長槍斜前下而出,隨即便是一招“血陣殺”朝著佑德撲過來。佑德抬手,法杖亦是向著斜下前方一指,一道“疾雷”在麵前劈落,登時斬斷那襲來的棘刺。三招過後,佑德暫退,是為一合。
第一合自然隻是試探。兩人暫作整頓,泰沃斯隨即便又發起衝鋒。而此時,佑德則是一麵飄行後退,一麵法杖連動,閃電頻出。但隻見泰沃斯身形靈動,一斜一仄之中,便將這閃電儘數閃躲開。佑德見狀,知曉這樣的伎倆無用,於是一麵蓄力,一麵反而迎上前去。這道理很簡單,遠距離施法看似安全,卻毫無用處,隻有徒然消耗自己的能量;便隻有拚上那交鋒的一瞬,才有可能創造機會!
兩人間的距離迅速拉近。瞬間,佑德左手托出,是方才凝結出的一個閃電球。他抬手一直指,便是一招“怒電”。叢生的閃電奔湧而出,撲向泰沃斯。泰沃斯不避,長槍自下而上一挑,便有能量凝結成護盾,如同挑起了一道帷幕一般。那怒電擊上血幕,登時便是爆裂之聲不絕,一時間血霧四散。
佑德要的就是這效果。他緊接著法杖向前刺,一招“閃電龍槍”狂嘯著奔出,霎時便透破血霧,穿行過去。
但是隨即,佑德隻覺不對。從這一擊傳來的感覺,既不像打空,又不像擊中了軀體,這是……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隻見那血霧之中,一道“血陣穿刺”,幾乎是順著“閃電龍槍”的跡徑,直直地打回來。幸得有這一束閃電的照亮,也幸得佑德一直是凝神望著這一束閃電的方向,如若不然,在這殷紅的血霧之中,突然殺出一招“血陣穿刺”,還真是難以發覺。
千鈞一發之際,佑德閃身躲開。接著,便見得那血霧頓時就消散了不少。佑德得以看見,那泰沃斯的身前,赫然便是一隻碩大的血手,攔住了那一道閃電。須知,若是如血幕一般的“液態”的能量,這招閃電龍槍是應當能夠將其穿透的;但此時情況顯然不同,這說明這隻血手已然是凝結完成,成了堅硬的“固態”。
這招亦算是泰沃斯之殺招。所謂體大力不虧,凝結出浮空的巨手,操縱靈便,打起來也是威力驚人,雖說是樸實無華,卻相當有效。隻是……
為何這麼快?佑德這樣想著。但隨即,他看到周圍逐漸變淡的血霧,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泰沃斯正是借助了佑德閃電的能力,將自己的能量激發分散出去,以便於凝結。
隻可惜他還是明白地有些遲了。接著,泰沃斯左手自下而上一握,瞬間,佑德身下出現第二隻血手,便向佑德襲來。
血手堅韌,佑德自知一時之間不可能將其擊碎。慌亂之間,佑德本能地左手伸向胸前,抓住那一塊晶石。這一瞬,他是如此渴求力量。幸運的是,他的祈求得到了答複——
巨量的能量從晶石中湧出,輝光閃過。待到光芒儘散,便隻見那能量在佑德身周,凝結成了巨龍一般的模樣,用身體擋住了這一擊。
“有趣。”泰沃斯說著,暫收回血手。兩隻巨爪懸於其身旁。是為第二合。便見得他手中長槍一振,身後便又凝結出一對血翼。這血翼進可更優良的機動性,退可護住身體周遭,亦甚是棘手。
與此同時,佑德在那能量幻成的巨龍之中,伸手向外探。沒有受到任何能量的阻擋,他便輕巧地從其內部出來了。看來它應當對我無害,佑德這樣想著。他習慣性地伸手,做了個攬轡的動作,卻隻見一束能量從巨龍的表麵延伸出來,交到佑德的手中。
對峙片刻,雙方再度發起衝鋒。便見得那能量的巨龍一躍而起,衝在佑德之前,龍爪製住血手,為佑德創造了機會。兩人再度糾纏,一時之間,閃電與血陣橫飛。那巨龍一麵幫助佑德對付棘手的血手與血翼,另一麵還通過轡繩將能量源源不斷地傳到佑德的手中;而身為號有“血魔”的泰沃斯更是不甘示弱,能量如同泉湧。雙方越打,架勢越大,能量不斷層疊積蓄,交融混雜。此等場域,在外圍觀的將士也許隻能看到,整個垓心便是猩紅朦朧的一片,間或閃出電光;唯有身臨其境的兩人方才清楚個中凶險。
能量繼續累積,大有占滿整個結界的架勢。泰沃斯率先發難,血翼一振,逼開對麵,隨即雙掌一合,斷喝一聲,便隻聽得轟然巨響,結界之中彌漫著的所有血的能量儘數凝結墜落,頓時便形成了一片海洋,覆滿結界底,占據了結界下部的小部分空間。考慮到此結界的尺寸,如此規模的血潮,已然可堪比肩神明。
佑德見狀,左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捏住佩戴的晶石,右手法杖一揮,也是斷喝一聲,便見得強光閃過。巨龍的光芒,晶石的光芒,以及四周的閃電的光芒,都被一並吸納進法杖之中。隨即,他法杖指天,白練一般的能量磅礴奔湧而出,源源不斷地導到結界頂上。一時之間,便見得結界的頂壁,竟是光芒不斷湧現,如同波紋一般的能量波快速激蕩。最後,整個結界頂都隱隱作亮。
場上,片刻的寂靜。暴風驟雨降臨之前的寂靜。
下一瞬,血潮翻湧,天雷咆哮,密集的進攻穿行於結界之中。
能量亂舞,結界之中的血霧卻也是不斷積累。佑德心知不妙。自己的閃電能量,用出去便消散了;可泰沃斯的血之能量,被蒸發後還殘有氤氳血霧。這實在是於自己不利。他不知泰沃斯是否還有將這血霧二度凝結的能力,但他不敢作這個賭注。這太冒險了。與其如此,倒不如,將這場上的能量,一並清個乾淨!
隻見佑德左手掐訣,右手法杖一揮,那結界壁上的能量竟又重新凝聚起來,逐漸形成一能量球,愈積愈大;泰沃斯見狀,也是斷喝一聲,那血潮竟然整片地漂浮起來,向上迎上去。
轉瞬,“血潮翻湧”包裹住“龍神滅世”,隨後後者爆裂,能量瞬間傾瀉而出,整個結界先是發出猩紅的光,隨後龍神滅世照破血霧,光芒轉白,進而愈發耀眼。
光芒又逐漸黯淡。最終,就如同上天有意設計的一般,兩種能量對撞,剛剛好相互湮滅。所有的血潮、血霧與閃電,都被這一擊一掃而空,結界內乾淨得就如同從未進行過戰鬥一般;唯有結界壁上,凝上了一層乾涸了的血的能量,如同幔帳一般。兩人,各有負傷,立於結界正中,對峙著。
“好像一切又回到原點了啊。”泰沃斯說道。
言罷,兩人再度發起衝鋒。可以看得出,方才這一招的對決,已經是將兩人的能量榨得乾淨了。兵刃相叩,便是清脆的金屬碰撞的聲音,並未摻雜著多少能量。這是權宜之計,兩人一麵交手,一麵各自積蓄能量。這是純粹的實力比拚,便看誰的格鬥術更紮實、能力更雄厚了。
佑德雖然履曆尚淺,可畢竟是與昭連續對練了十天槍術,這一招一式穩當當地使將出來,泰沃斯一時竟也占不到太多便宜。可這能力上的差距畢竟還是顯現出來了。泰沃斯“血魔”之稱可並非空穴來風,有頃,佑德便隻覺那血霧般的能量又漸漸彌漫開來。同時,泰沃斯把控著距離,兩人若即若離,佑德頓感不妙。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這樣想著,大力格開泰沃斯一招,隨即孤注一擲,法杖劈落!
便隻見一簇閃電從泰沃斯頭頂砸落下來。泰沃斯不避,而是左手一圈,便有血幕自無處而生,在他圍成一球形的護盾。
卻不想那閃電並未直接打擊到護盾上。雷光散去,在泰沃斯身周留下了一圈幻形的閃電。這是佑德用一招“狂雷天牢”,騙出了泰沃斯的護盾,同時實現了牽製。在此一搏!佑德這樣想著,斷喝一聲,法杖一指,便有雷光從閃電上分生而出,攻向中間的泰沃斯。
但泰沃斯出手更快。隻見他自護盾之內,長槍直出,一招“血陣穿刺”透過護盾,直取佑德。佑德正出招,避之不及,被這一招刺中右肩肩頭。泰沃斯隨即左手一握,“血之契印”順著棘刺傳過去。隻是片刻,佑德的法袍右側便被鮮血染透。
佑德再無力維持這雷牢,頓時脫力,昏死過去。
泰沃斯亦撤去護盾,緩緩飛過去。隻見得佑德雖然昏迷,然而左手探出,似是在攫取著什麼。順著手指的方向,是一小塊晶石,在空間中緩緩飄行,看樣子應當是在先前的爆炸中,掛墜的繩線斷裂,於是其飛了出去。
“你就這麼渴求力量嗎?”泰沃斯看著佑德,說道。他抬手,揮槍,將那塊晶石,遠遠擊飛。
但也是同時,一道閃電貫穿其胸膛!這一刻,泰沃斯先前所有的氣定神閒與玩世不恭都灰飛煙滅,臉上掛著的滿是驚駭。
“這是我預先在法杖中寄存的能量。確實,若是沒有這塊晶石,我根本敵不過你。可我不會一味祈求力量。或者說,打敗你的並不是力量,而是你的驕矜。”
結界壁上凝結的血的能量逐漸剝離、消散,一如張開的帷幕,昭示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