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年背對著他，少了剛見時的俊朗儒雅，似乎一個回憶就讓他現出了中年人該有的疲老之態。
“還是跟之前一樣叫我。”江大年背對著石老三擺了下手，悶悶地說道，緩緩轉過身，眼裡隱去了悲痛，取而代之的是淡漠。
江大年看到石老三帶著不到二十歲的石阿三，這是個花一樣年紀女孩子，讓他不禁想起來那時的她，也是這般花一樣的年紀吧……
“大哥，求你，救救阿三，少爺……少爺要將阿三送去非洲。”石老三仍是彎了腰，鞠著躬說道。
“哦？”江大年一聲哦，繼而沉默不語。
石老三是個明白的，也不敢撒謊，但是也不敢出賣江南，馬上接著道“怪我平日裡，對阿三疏於管教，讓她觸犯了少爺的禁忌。”說著，腰彎得更低了。
“阿三？”江大年心下了然，但是他等著石老三說重點。
石老三心下一橫，說道“阿三膽大包天，動了少爺要保護的女孩子，阿三該死，我石老三願意代女受過，隻懇求老爺高抬貴手，放我女阿三一條生路。”，石老三說完，偷瞄了一眼江大年，卻未能從江大年臉上讀到任何情緒變化，但他知道江大年沉默不語，意思是讓自己繼續說下去。
於是接著道“阿三媽媽臨終前，交代我將阿三撫養成人，看著她結婚生子，第一條我已經做到了，第二條我就隻能拜托老爺救救阿三，我才能安心去下麵找他媽媽。”石老三說得真心，也動情。阿三在一旁聽得也是傷心，卻不敢造次，全然沒了往日的囂張跋扈，此刻仿佛一個被人遺棄的可憐娃娃，莫莫垂淚，低頭不語。
“你喜歡江南？”江大年不理石老三，轉身對著石阿三問道。
“我……我……”石阿三囁嚅著，答不上話來，拿眼睛瞟父親，可石老三卻並不看她。
“哈哈哈哈！”一陣爽朗的大笑，震得石阿三耳膜轟鳴。
石老三仍是謙卑地彎著腰，鞠躬姿態，並不敢像江大年說的那樣不拘禮節。
“我們都老了，三弟，現在是他們年輕人的天下了！”江大年轉身拍拍石老三的肩膀，對於石阿三的未答話，不怒反笑。
“但是我之前並不知道江南有了喜歡的女人。”江大年輕飄飄的一句話，聽在石老三的耳裡猶如驚天響雷——江大年這是怪自己沒有向他報告江南的情況！當時他派自己跟著江南，名為保護照料，實則是監視，但是他石老三選擇了忠心江南，並未報告過江南有喜歡的女孩子。
“老爺，我——”石老三脊背發涼。
“好了，三弟，我還願意叫你一聲三弟，實乃我當年信任你，讓你跟著南兒，他自小跟你親厚；二來，你既然跟了他，又對他忠心，說明我沒有看錯你！”江大年又走到紅木椅子上坐下，目光如炬地看著石老三父女倆。
聽著江大年的話，石老三心裡並沒有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隱瞞了。
隻得開口道“大哥，其實少爺並未與那女孩子多接觸，但是為了她，少爺跟當地的地頭蛇發起了衝突，現在又是三兒冒犯了那女孩。”他說的簡潔。
江大年卻聽得明白。
“哦？不愧為我兒，有乃父當年的風範！”江大年哈哈爽朗一笑。
轉而是長久地沉默。
江大年又想起了她。或許，當年，他能有南兒這樣的手段勇氣，或許就不會失去她了。
江大年轉身對著石老三道“阿三的膽子是太大了！”
石老三對著女兒就是狠狠地一瞪，阿三嚇得馬上跪在地上“江老爺，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前被鬼迷心竅，以後再也不敢了，隻要不送我去非洲，我會永遠不出現在少爺麵前的。”一邊說著，一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地板上，濕濡一片。隻是她一直低著頭，看似懼怕的傷心悔改，實則眼神毒辣，暗含怒火，恨得咬牙切齒，她成功地瞞過了他們。
石老三看了看女兒，他這麼多年苟且活著，就是因為心愛妻子的托付，他不得不為女兒做長遠打算，至少讓她的人生得到真正的安全。
像是下了最大決心，石老三向前兩步，彎腰對江大年道“大哥，那女孩子，很像一個人，而且，也姓白。”
聽到這話，江大年身軀一震，猛地站起身，兩步跨到石老三跟前，兩手抓住石老三的兩臂，手指都嵌進了石老三的肉裡，兩眼含著震驚，悲痛，驚喜，各種情緒翻湧不斷，再也沒了往日的雲淡風輕，死死地盯著石老三“你再說一遍？！”
“大哥”石老三輕喚一聲。
他仿佛沉到了夢裡，緩緩地轉身，口中喃喃自語道“難道她還沒死？沒死？可是她又是恨我的……”說著說著，似乎濕了眼眶，又極力強忍，壓製著巨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