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嶽將自己的一點靈識從眉心抽出,封入符籙之內。
黃符紙通了靈,自行飛出呂嶽掌心。七折八折,將自己折作一個紙人,懸在呂嶽眼前,像在待命。
“速報張賦真人,我有性命之憂,片刻及至望鄉亭!”
呂嶽朝那紙人說。
紙人授命,朝呂嶽作揖告退,忽然間冒出一團火焰,將自身焚儘,化作一絲青煙而去。
呂嶽做完一係列的動作,不無顯擺的對收租小哥說
“厲害吧,我與那張賦張天師可是至交,這召喚接引之術也是拜他所授!”
收租小哥並未正眼瞧他,似對這般法術見怪不怪。
三鬼朝奈何橋的方向進發,中間黑統領醒來一次,又被收租人一拳打暈。
一路無話,行至奈何橋頭。
這奈何橋不比陰兵營帳前的小棧橋,乃是一坐橋堡。
橋堡兩端橫跨黃泉,寬近百丈,中間坐落著一座十層的樓閣。
奈何橋下,百條三人合抱粗細的鐵鎖,一端鎖著岸上的橋基,一端鎖著一隻巨大的惡鬼。
這巨鬼身形百丈。
半截身子站立在黃泉徹骨的河水之中。露在水麵之上的半截,被奈何橋壓彎了脊背。
歲歲年年,不論是醒是睡,他隻能保持一個托舉的姿勢,馱著這座連接芸芸眾人前世今生的橋堡。
橋頭立一石碑,上書“奈何橋”三個朱砂大字,宛如泣血。
抬頭觀瞧,鬼樓的第三層上有一巨大的匾額,上書“黃泉客棧旗艦店”。
整間店在霧氣之中,宛若一坐海市蜃樓,陰森恐怖,全無生機。
呂嶽戳了戳收租小哥,說
“你說姓孟的那個老太婆,住在這種鬼地方,天天熬她的毒湯,是不是有些心理變態啊?”
收租小哥此時還舉著半路又被打暈一次的黑統領,並沒搭理呂嶽,隻是放緩了腳步,踏上奈何橋頭。
呂嶽緊隨其後,撥開慘霧,卻見這十層鬼樓確實壯闊,一股無形的威壓讓呂嶽禁不住歎服
“這可不是小爺這種窮鬼消費的地方!”
正是開門迎客的時間,兩端橋頭往來的鬼族絡繹不絕。
有拎著自己腦袋的殺生鬼。
有腦袋已不知所蹤的無頭鬼。
有吐著長長舌頭的吊死鬼。
還有身上纏滿水草,一步一個水印的落水鬼。
各式各樣的鬼怪,鱗次櫛比,好不熱鬨。
呂嶽一看這些鬼客衣著,便知其中魚龍混雜,窮富參半。
門口有十幾個鬼丁迎來送往,領班正招呼著一隻,看起來財大氣粗的半截缸。
女鬼們分列大門兩旁,手裡各提一盞鬼火燈籠,皆書一個“孟”字,與鬼樓外懸掛的燈籠同款。
走到近前,呂嶽看清這些鬼丁統統是紙紮。
女鬼們塗著豔麗的胭脂,櫻桃小口也是畫的。眉心都有一顆朱砂痣,想來乃是其鎖魄的命門,若被破壞,便會魂飛魄散,變做紙人。
呂嶽心中暗想
“區區一座奈何橋,即便底下有那巨鬼馱著,也支撐不住這十層鬼樓,想來這鬼樓怕也是紙紮的殼子吧?”
不覺已行到客棧大門前。
鬼丁見到收租小哥,全都變得恭恭敬敬,並且躬身插手行禮。
收租小哥也不理他們,舉著黑統領便行至樓中。
客棧之中金碧輝煌,窮奢極侈。
雕梁畫棟從樓底直達樓頂,
若擎天之柱。
畫壁閣樓層層疊疊,
若垂天之雲。
一樓中央有一偌大的戲台,女鬼歌姬咿咿呀呀的,吟唱著一折《牡丹亭》。
二樓中間有一亭榭,透明的女鬼正在亂花翻袖舞春風。
亭榭之下有一酒池。鬼燈魚吞下了鬼客們投下的冥幣金元寶。
酒池之上有曲竹流觴,將美酒運至每一桌鬼客的麵前。
潑灑而下的酒水變成珠簾,彙至層層疊疊的水晶杯山上,把酒斟滿。
“我的媽呀!”
呂嶽踏進客棧門來,被眼前的一切震驚的頭暈目眩。
“真是孟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一排鬼丁前來接下黑統領。
收租小哥隨後吩咐
“提前打烊,喚小的們戒備!”
呂嶽遲疑小小一個收租員,也能發號示令?
卻見鬼丁們已經開始送客的送客,上門板的上門板。分工明確,絲毫未見慌亂,仿佛這種程度的戒備,他們已經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