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短短一盞茶功夫,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注視著五人。
官家與朝臣在這樣的地方聚集,說話,太少見了,必然有大事情!
而今朝野內外紛紛擾擾,大事太多了!
章惇,文彥博,來之邵,蘇軾都沒有再說話,驚動聖駕之後,靜等著‘訓斥’。
趙煦背著手,環顧四人一眼,道“老生常談的話,咱們今天不說。說說江南西路這楚家一案,也不細究其他。發生這樣的事,朝野第一時間,歸咎於‘官逼民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隻要一出事,就會成為朝廷的罪過,就會掀起黨爭,朝廷不說,士林間對朝廷的惡感就進一步增加,連帶著朕也受牽累。這一次,罵朕的聲音特彆大吧?”
四人嚇了一大跳,哪怕是文彥博都‘假寐’不下去了,抬手請罪。
“臣等有罪!”四人抬手,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們還得下跪。
四周悄悄圍觀的人,更是驚恐。
但這話卻又不是假的,是真的!
涉案的主要方,是黃門領頭的皇城司,這可都是官家的人!
朝野固然將憤怒針對了章惇與‘新黨’控製的朝廷,可對趙煦,言語之間的不滿,也在含糊其辭間隱約可見。
趙煦擺了擺手,阻止他們的請罪與將要的狡辯,背著手,看了眼天空,道“朕呢,一直希望朝廷團結一致,至少對外應該是。麵對出現的問題,迎麵而來的困境,應當是就事論事,著力解決,而不是肆意攻訐,形成鮮明的對峙,更是造成天下人對朝廷的不滿,謾罵不休,攻訐不斷或者引發民變,動輒就是威脅社稷,江山易主……”
蘇軾不敢聽了,直接就要跪地道“臣糊塗!”
趙煦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沒有讓他跪下,道“咱們說話,無需這些。朕之前的話,可能不夠明白。朝廷要團結一致,也要扭轉天下人對朝廷的不滿,要樹立新形象,爭取民心,獲取民意支持。有了名義,不止是變法的阻力會大大減少,麵對困難,全國上下也能團結應對,而不是倒戈相向。”
“諸位卿家飽讀詩書,史書上那些看似輕描淡寫,藏著多少腥風血雨?”
趙煦環顧四人,道“禍根在哪裡?諸位卿家應當比朕清楚。‘紹聖新政’的本意以及具體政策方向,受益的是誰?諸位卿家也清楚。抱殘守缺,畫地為牢,這些詞朕不想用,朕也知道,你們要想反對什麼,攻訐什麼,理由千千萬萬,義正言辭,好像也沒什麼錯。但擺在我們麵前的,是不容辯駁,眾所周知的事實困境。”
章惇麵色嚴肅,文彥博麵無表情,來之邵一臉認真。
蘇軾最為艱難,內心掙紮,表情難以保持鎮定。
趙煦情知說服不了蘇軾。
蘇軾不是一個人,他代表了當今士林的主流態度。
頓了片刻,趙煦注視著蘇軾,道“蘇先生,工部的態度,很重要。”
在六部之中,工部是‘舊黨’的大本營,哪怕蘇軾的態度不如王存那般僵化,章惇、蔡卞等人也對工部進行了明暗的分化。
可工部,依舊是‘舊黨’所望,朝野反對派的希望之地。
蘇軾神情動了又動,最終還是抬手道“臣明白。”
趙煦微微點頭,蘇軾沒有繼續硬抗,他這段話就沒有白說。
趙煦又轉向章惇,道“大相公,朝廷的形象要重塑,你也應當是一個正直賢德,披荊斬棘的明相。該果斷的時候要果斷,當溫和的時候,也要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