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來,大相公的位置是誰的?王存心裡在評估,他有沒有這個機會。穀扲
趙煦沒理會這些的紛紛亂亂,想了一路,還在想。
這份‘罪證’羅列的這麼清楚,其實隻有一種解釋——章惇自汙。
‘要以這種方式致仕嗎?’
趙煦心裡輕歎。
章惇為相多年,剛直頑固,是‘新黨’魁首,多少人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他這樣求去,其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那些人,不允許他完好無損的離開,強行離開的後果,就是瘋狂的反攻倒算。
他在位,在京還能壓著,他一旦去位,離京,就一切脫離,萬般由人。
章惇或許不懼生死,可他身後還有家族,還有一眾跟隨多年的盟友,夥伴以及追隨他們變法的‘新黨’。
“官家,”
王存見趙煦沉吟不語,抬手道“此事其實……”
“將權哥帶過來,”
趙煦好像沒聽到王存的話,皺著眉道“對了,十三也叫過來。”
“是。”陳皮應著。
殿裡的眾人看著趙煦一臉疑惑,說章惇的事,怎麼突然聯係上趙權與趙似。
但是沒人說話。
眼前的官家,在大宋一言九鼎,沒人能抗拒。
不多久,六歲的趙權,與二十歲的趙似就來了。
“父皇官家。”兩人進來,各自都有疑惑。
趙似已經成年,人高馬大,臉上有著軍人的堅毅氣質。
趙煦看著兩人,道“你們倆,親自去,將大相公請進宮。”
“是。”趙權直接應下。
趙似則也不解,道“好。”
“我們都等一等。”趙煦看著蔡卞等人道。拿著茶杯,沒有喝,心裡還在思考。
章惇不惜自汙,這是去意已決,那麼,他接下來就要考慮怎麼成全這份君臣之誼了。
蔡卞等人見趙煦召見章惇,全都屏氣凝神,不再多言。
足足半個多時辰,章惇被接進宮。
“臣章惇,參見陛下。”老態龍鐘,滿頭白發的章惇,抬著手行禮。
趙煦見他稱呼為‘陛下’,雙腿顫抖,已然站不直,猶自響起了當年在紫宸殿,那個幫他逼高太後撤簾還政的壯年英勇的章惇。
趙煦心頭輕歎一聲,走上前,拉過他的手,道“坐。”
章惇遲疑了一下,在椅子上坐下。
趙煦一直拉著章惇的手,看著他蒼老的神情,沉吟著,道“這道奏本,朕看過了,卿家這是何必。”
章惇見趙煦看穿了,就要起身。
趙煦拉著他,不讓他起身,心頭壓抑,看了眼蔡卞等人,道“朕當年與卿家說,君臣不疑,必不相負。這句話朕說的,這也不會望。”
趙挺之,王存等人低頭,豎起耳朵。
章惇麵無表情,神情默默。
趙煦深吸了口氣,道“既然卿家去意已決,朕也不能強留,但朕的要求,卿家不能拒絕。”
章惇躬著身,道“臣恭聽聖訓。”
趙煦直接道“第一,賜章府丹書鐵劵,非謀逆不罪。第二,賜一等公與卿家,世襲罔替。第三,配享宗廟。第四,有太子與勇武郡王護送返鄉……”
一眾人聽的目瞪口呆,這是何等的禮遇!
而王存,趙挺之則在意的‘太子’二字,要知道,現在還未立太子!
章惇強行起身,抬著手道“官家,臣……”
趙煦按下他的手,道“就這麼定了。”
章惇看著趙煦一臉不容置疑的表情,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忍不住抽了抽,雙眼通紅,緩緩的跪地,頭磕在地上,沒有說一句話。
趙煦心頭長長吐了口氣,有些無力的起身,向外麵走,道“剩下的事情,蔡相看著辦吧。”
這一刻,蔡卞被扶正,成為大宋新一任宰執。
“臣領旨!”蔡卞同樣心懷激蕩的應聲道。
其他人各有表情,默然不語。
紹聖六年,元月二十一,章惇致仕,由太子趙權,勇武郡王同時護送出京,直至歸鄉。
同年二月初,樞密使章楶致仕,由勇武郡王護送歸鄉。
紹聖七年,章惇病故,趙煦罷朝十五日。
同年六月,章楶病故,趙煦罷朝十日。
……
紹聖十七年,五月初,夜。
樞密院。
趙煦坐在主位,太子趙權在左,依次是勇武郡王趙似,兵部尚書郭成。右邊宰執李清臣,樞密使許將,樞密副使李綱。
趙煦將一份國書放到邊上,笑著道“這完顏阿骨打立國了,還要約我們共同伐遼,你們怎麼看?”
已經三十多的趙似,一臉殺伐之氣,直接道“官家,我在遼國腹地五年,深知遼國暗弱,遼帝昏聵,不用與那什麼金國結盟,給我十萬,我滅了遼國!”
眾人看著他,微笑不語。
這位勇武郡王真是大膽,偷偷跑去遼國,深入腹地,拉起了一支叛軍,居然硬是打的遼國諸多將領敗亡,一度打向遼國西京。
若不是與種樸相遇,被種樸發現,上報朝廷,被趙煦急召回國,還不知道要在遼國打多久。
趙煦笑了聲,道“朕說的是這金國,你們怎麼看?”
許將已經老了,但精神矍鑠,更加儒雅,聞言道“官家,臣認為,金國是出生幼虎,遼國則是暮年老獅,將死的獅子並不可怕,倒是這將要咬死老獅子的幼虎須要警惕。”
趙煦笑容越多點頭,看向李清臣,道“大相公?”
李清臣白發蒼蒼,卻腰杆筆直,目露淩厲,道“官家,這幼虎是要警惕,不過,滅遼是當務之急。遼國已然不支,不能讓遼國落入那金人手裡。我大宋變法十年,修生養息十年,正如漢武帝之時,寶劍當出鞘!”
趙煦聞言,目光落在趙權身上,道“太子。”
趙權已經十七歲,長的與趙煦有五分像是,但性子卻很隨他母親孟皇後。
他躬身,慢條斯理的道“父皇,兒臣認為,當坐山觀虎鬥。”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樞密副使李綱接話,道“官家,臣認為太子殿下的話十分有理。我大宋並不急著涉入,讓他們打,我大宋養精蓄銳,以逸待勞,給予他們勝者致命一擊,平遼滅金!”
許將瞥了眼李綱,暗自皺眉。
趙煦拿起茶杯,神色沉吟。
趙似忍不住了,道“官家,咱們不能坐等,遼國那麼要是平定金國,咱們又沒機會了,等了十年了,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