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城叫做黃沙城。
雖稱之為城,但其貌不揚,與小村無異,頂天與集鎮相較。
殘破的城牆高丈許,皆由黃土堆砌而成,較為顯眼的是主城牆上的一座烽火台。
台高三丈九尺,意欲九九歸一,客房大小。
烽火晝夜未斷,晝主濃煙,夜生烈火,以辨方向,昭告旅人。
枯竭的護城河裝模作樣的,將城外的沙漠緩緩隔開,間中銜接著一座殘舊小吊橋,鏽跡斑斑的鐵索下很是隨意的橫鋪著幾塊木板,布滿一沉又一沉沙埃,偶有幾個腳印交錯,卻是被席卷而來的沙浪逐漸淹沒。
吊橋裡端城門前,除了四個執勤衛兵之外,便是行色匆匆的幾許行人,遇到熟人,衛兵也對其點頭示以笑意,簡單寒暄一番。
想來也是,生於這大漠邊緣,也見慣了歸去彆離,一分笑意便是一分溫暖,衛兵也並未嚴厲。
城內朱門樓閣不可見,青磚瓦笠數不得,有的隻是矮小的土胚房茅。
零零散散的小巷交接在寬鬆的公道旁,客棧一幢茶館兩間,四根乾竹撐起一張白油布,下麵擺放三兩木桌,便視為酒坊。土堆旁的小販已是收起了水果生意,招呼著娘仔回家做飯,自己卻掏掏腰兜,摸出幾塊銅板,朝著不遠處的酒坊走去。
苟三佇立在黃昏下,遙視黃沙成,好似涵洞發生的一切都已忘記,心中生出莫名的感覺。
叮鈴叮鈴~~~
“小哥,煩請您稍讓幾步。”
駝鈴響起,身後傳來老丈的尖喊聲,苟三轉過身來,瞧著十數匹駱駝托著重重的貨物,苟三利索的退了四五步。
“瞧著小哥麵生,衣著也是漢服,想來是剛到黃沙城的吧?”老丈行至苟三身前,豎了豎被風刮斜的裘帽羊毛袍,笑著招呼道。
漢服也就是漢族服飾,多指中原地帶,苟三點頭,抱拳道“小生第一次來。”
“那小哥你可得小心咯,黃沙城吃生得緊呐,一道進去吧,晚些怕是酒館沒酒咯。”老丈也不待苟三應答,揮動著駱駝杆子,扶著那滿載的貨物,唱唱悠悠的向著黃沙城行去。
落日融金,暮雲合璧,遠遠望去,漂浮在沙浪上的海市蜃樓與枯黃的小城重重交疊,霞光輕閃間,舒時讓遠途的歸人們心頭一安。
佇立良久,轉眼看了看四周,感受著前所未有的溫浪,迎麵吹來的風沙拍打在臉頰上,心中又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麵帶微笑的衛兵,不斷吆喝的商販,肆意的酒坊朗笑,呼著大氣的駱駝,不會眺向黃沙城外那茫茫沙丘,暮雲合璧的天際,好似幾道身影,正踏沙而來。
苟三行走在並不寬敞的街道上,途經酒坊,選了張空桌子座了下來。
“客官,您吃些什麼?”店小二小跑過來,尊問道。
“來壇好酒,再來兩斤牛肉。”苟三笑了笑,視線不由得掃了一圈僅有五六張桌的小酒坊。
“好勒,您先歇著,有事您招呼一聲就成,小的這就去給您備來。”店小二抖抖肩上的毛巾,小跑幾步,掀開垂下來的布簾,大聲報了兩斤牛肉一壇上等酒。
苟三雙手撐在酒桌上,中指富有節奏性的敲打著桌麵,回想起在涵洞裡的情況,又是試探性的運起了功,奈何,依舊是一介凡人。
長長的吐口了氣,店小二也是利索的端來牛肉和一小壇酒。
“客官您慢用。”
苟三點頭之際解開裹紅的酒蓋子,香醇之意襲入鼻腔,不由得醉了醉神。
“少俠,可否拚一桌?”苟三閉目陶醉之際,一道隱是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苟三向他看去,心底有些詫異。
來人是苟三與老九先前在洛陽歇腳有過一麵之緣的徐半庵。
徐半庵是個江湖人,稱呼苟三少俠也是帶有幾分江湖氣,苟三有些疑惑,徐半庵怎的會到沙漠來,記憶之中,大明國境有沙漠的地方不多,西、西北,而洛陽距離西北也是有幾千裡路程。
想到此處,苟三搖頭苦笑了起來,在登仙塔中的自己,不也是到了這裡了麼。
難道是九曲玲瓏道,或是徐半庵,是今後對我有重大影響之人?
苟三猜測三分,見徐半庵尷尬著握劍轉身,趕緊道“請坐。”
徐半庵眼睛亮堂,包袱掛到桌角上,寶劍豎在桌邊,也不等苟三倒酒,拿起酒壇倒了兩大碗,一碗遞給苟三,自己端起一碗,笑著道“在下草姓徐,江湖人稱徐半庵,多謝少俠招款,徐某先乾為敬。”
瞧著徐半庵一口悶了滿滿當當的一碗,伸手抹著掛在嘴角上的酒漬,抓起幾塊牛肉丟入口中暢快的咀嚼著,苟三也是含笑著悶下那碗,酒剛下肚,卻是驚起包穀汗來。
苟三呼吸變得急促,手掌顫抖的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牛肉,放在舌尖上舔了舔,皺眉之際一口吞下,刹那,趕緊伸手往喉嚨裡摳。
嘔~~~
苟三匐在桌邊,那模樣有些像鸕鶿吐魚,臉色漲紅,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噗~~~
剛剛吃下去的牛肉和酒水被苟三吐了出來,而那嘔吐物,就是徐半庵都被嚇得驚跳起來。
正是苟三先前在涵洞裡見到過的,那爬在岩壁上的黑色怪物,整整一條活生生的!
而那酒,也變成了血!
水星天裡,閉目打坐的苟三身子猛然向前一傾,喉結滾動,一口鮮血順勢噴出。
“是心魔裡的道蟲作怪!”
聶小倩小雪也在同一時間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