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淩霄眼底的恨意不能再明顯,顧凜心下了然“要殺我?”
回答他的是摘辰出鞘的聲響。
顧淩霄又往前走,把遲寧完全擋在身後。
“想護著他?”顧凜嗤笑,“當初讓你殺他,你利落答應,不就是對炎北王的位置眼饞心熱。事到如今,又裝模作樣給誰看?”
魔氣肆虐,吹動發絲,顧淩霄從地獄走出的殺手,情緒晦暗難辨。
顧淩霄想瞞住遲寧的,遲寧都已經知道了。
他連回頭看一眼遲寧的資格都沒有。
終究人魔殊途。
顧凜和顧淩霄間終有一戰。
遲寧越看越心驚,不安感像錐子一樣,想要戳出布袋。
顧淩霄使用的功法完全不是簇玉所學,一招一式,都和顧凜肖像,卻更勝一籌。
應當是魔族法術。
他不過剛進階幾日,竟然已經修煉到後期。
聞所未聞,舉世罕見。
顧淩霄以火為媒,攢成火球向顧凜砸去,淩厲萬分。
顧凜的吞狼刀剛被遲寧毀壞,隻能徒手抵抗,用魔氣化作屏障抵擋。
兩人過了上百招。
最後兩人打作一團,顧凜右手五指還掐著顧淩霄的脖子,摘辰劍卻從後心貫穿了他,劍尖從胸膛伸出。
顧凜捂住胸口,跪在半空,岌岌可危。
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顧凜的瞳孔逐漸放大
“你是炎北的逃兵,你是魔族的叛徒,我苦心籌劃許久的大業,都因你,因你……”
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帶著血,他殺妻殺子,抓了那麼多人類做試驗,卻沒有動過一個魔族子民。
雪落在顧凜的眼瞼下,緩緩化開成水滴。
像他流了淚。
這裡的條件太惡劣了,土地龜裂,寸草不生。
憑什麼,憑什麼他要接受彆人給他定的界限,畫地為牢,成為苦囚。
顧凜一生中經曆的失敗甚至比成功多。
擔驚受怕的少年期,對玄斷山的久攻不下。
但這都不影響他加冕為王,他是炎北的統一者,
顧凜想過死,死得轟轟烈烈,得到千萬子民的追悼。
卻不想死在顧淩霄手中,死在荒誕的幻境裡。
遲寧和顧淩霄……都是因為他們。
地麵強勁的晃動起來,仿佛地震。
“那是什麼?”遲寧問。
顧淩霄“顧凜在飼喂惡魔,他找到上古魔頭的骨骸,輔以藥引,就能使之複活。”
“藥引……”遲寧重複這兩個字,額角開始沁汗。
“不過他這些年來,天南海北搜遍,也沒能找到。現在他身死,未能成形的魔物也隻能是一片散碎屍骨。”顧淩霄說,“不用擔心。”
遲寧衝上前去,提住顧凜的衣領,對方搖搖欲墜的身型穩住了些。
遲寧盯著顧凜的眼睛“我們很久之前就見過,是不是?”
顧凜笑,嘴角的鮮血誇張地溢出來“你很想知道?”
遲寧應該很早就察覺到的。
離開簇玉峰前經常做的那個夢,夢裡麵目模糊不清的人手持染血匕首,說“殺了你,我就做炎北的王。”
遲寧以為那可能是顧淩霄,因為對妄天尊的印象太深刻,他才會不自覺的把妄天尊代入彆的噩夢裡。
此刻看來,應當最有可能是顧凜。
野心勃勃,手段殘忍。
“是你嗎?你要從我身上拿走什麼?”
遲寧情緒很激動,不管不顧逼問顧凜。
甚至沒有注意顧凜掌心凝出一團魔氣,正不露聲色地往他這裡靠近。
“小心!”顧淩霄拉開遲寧,一腳揣在顧凜的膝彎上。
“我不會告訴你,我怎麼能讓你得償所願……”
“說不定會是你的身邊人,你最信任的那位……”
顧凜報複地詛咒著。
“秘密跟我一起消失……”
顧凜失去了最後一點生機,身軀從半空中下墜,
落在冰湖中央,隻見堅冰鬼使神差地打開一個洞口,把顧凜浸沒在水裡。
終於落下帷幕。
遲寧久久沒回過神,直到餘光中的身影一動,顧淩霄往林子裡走去。
“你去哪兒?”遲寧問,他已經不敢伸手去碰顧淩霄了。
顧淩霄“似乎沒有向你彙報行蹤的義務。”
遲寧虧了理。
他站在原處,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心裡有許多話要說,但挑不出一句可以出口的,仿佛現在的情景,也不適合說什麼。
顧淩霄忽地停下腳步,回頭。
遲寧望向他。
“怕遲仙尊名聲受損,這師徒關係……”顧淩霄挑眉,渾不在意似的,“是你主動逐我出師門,還是我自請離開。”
遲寧僵住,這種感覺比顧淩霄扇他一記耳光還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