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吾連忙將畢生仙力凝成一個罩子,將姽歌護在裡麵,怨鬼不要命地向那罩子瘋狂地衝擊,瘋狂地咬,他半跪在地上,用刀抵著自己。
姽歌雙眼無神,忍著心口的疼痛,咽下一口血“你在做什麼?”
“……”
“真不愧是終南派的大弟子,一身浩氣,朗朗如日,連仇人都要救。”
“你……從來不是我的仇人。”他咬著牙,說了這麼一句。
姽歌眼眶有些發熱,怔怔地望著他“我會當真的。”
上千隻怨鬼之力何其強大,那仙力罩子已經出現了幾絲裂痕,不過能支撐須臾,陸吾用刀抵著自己的後背,半跪在地上,思索片刻,便將昂居刀抽出來,電光火石,狠手在自己臂上劃了長長一刀……
鮮血噴湧而出!
厲鬼嗜血,掉頭惡狠狠地向他衝來!
“你乾什麼!”姽歌神色崩塌,臉如白紙,“不要!!!”
黑色的怨鬼之靈將陸吾淹沒,發出啃咬之聲。
“你彆看了,快走。”他的聲音急急傳來。
昂駒刀掉落在一旁。
“不要!!!!陸吾!!!!!”
姽歌哭著喊了出來,她赤腳跑過去,將昂駒刀撿起來,昂駒刀通靈地顫抖著,仿佛知道她不會傷害她的主人。
“這宿命我不爭了!不爭了!求求你們不要再傷他了!!!”
她滿眼是淚,帶著一生的絕望,一生的怒火,一生的悲苦,向那殘頁狠狠劈去!
刀勢雷霆萬鈞,一影千軍!
她護了萬年的殘頁,那反抗宿命唯一的希望,在她的長刀之下顫抖,咆哮,粉碎,化成齏粉!
昂駒刀這一斬之後,被殘頁之威所傷,成了廢鐵,失了靈氣。
在寢殿中呼嘯的怨鬼身周重新出現金色的枷鎖,黑氣儘數而去,那些怨鬼隨著清光定著,投胎轉世而去。
姽歌向後倒去,口中大塊大塊的鮮血湧出來,將潔白的肩頭也染得如她身上的裙袍一般,妖冶而鮮紅。
殘頁同她心口相連,毀了這殘頁,就是毀了她自己。
唯一的、活著的意義,生存的信念,被自己親手斬下,撕毀。
宿命?還是掙不開嗎?
她卻笑的滿足,疲倦地闔上雙眼。
若是掙不開,毀了自己也好。宿命說我們無緣,可我偏要強求,偏要去爭,從今而後,陸吾,你會不會永遠地記得我,我……
連淵目色沉寂,抬手將那化作點點金光的殘頁碎屑收過來,在掌中聚攏,重新拚成一卷殘頁。古樸的殘頁在他手中乖順而沉靜,蓮季看了一眼,隻見那上麵抬首寫著四個字“怨鬼老苦”
“少主!”月無言大叫,隻見煙塵散去,那坐在黑玉地麵上,笑得乖戾的人不是顧七又是誰?她匆忙跑到顧七身邊,“少主!”
顫抖的雙手泄漏了她的擔憂,顧七反手拍拍她的肩膀,臉色因失血過多有些發白“我沒事。”
連淵皺著眉頭看他,這個人……
蓮季見到顧七完好無損地活著,十分開心,也想跑過去同他問候,卻被連淵劈手攔下。
“上神?……為什麼要攔著我。”
連淵也不知為何要攔著她,心頭隱隱不悅,開口道“你等下隨我回九天,這裡血腥氣太重了。”
原來他隻是厭惡這裡的血氣……蓮季雙手一合,像想起什麼似的,喊道“顧七,你一個人出來,那衛介呢?”
顧七苦笑“那書裡麵隻有怨鬼,除了我半個活人都沒有,衛介肯定已經投胎去了!”
“啊!那我們豈不是又要在流洲島呆五年!”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顧七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你看……”
蓮季順著他的眼光望去。
一具蒼老的身軀,穿著大紅的裙裾,半伏在黑玉地上,華美的發髻高高地翹起,埋在雙手間的臉頰旁還塗著豔麗的胭脂。
朝紅顏,暮白發。
何事是真,何事是假,何事轉瞬,何事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