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我想過去死,這個世界仿佛沒有我存在的意義了。
不過,死什麼的想想就好,餘生,我還想要為自己贖罪。
我去了北境邊陲的軍營成為了堂伯父的貼身親衛,我要報答他這麼多年的恩情。
後來北境打起仗,刀槍劍影之間我永遠護在堂伯父身邊,可是仍讓大越人鑽了空子。
江餘向我道謝,我愧疚難當。
那一日簡短的對話,卻促成了我和江餘的和解。
戰爭四起,北境已經不安全了,我奉命護送堂伯父返京,卻不想遇見了我後來的妻子。
她是安京城千芝堂的大小姐安春縈,千芝堂是一家藥房。
我想儘自己的一份力,所以堂伯父的藥材都是我親自采購熬煮,一來二去便與千芝堂的人混熟了。
她經常在店裡幫忙,幾乎每次都是她給我拿藥,教我如何熬製。
我見過她對每味藥材存放的位置了然於心,見過她對傷者的患處麵不改色,見過她對每一位病人耐心解答,她剛毅、溫情、淑慧,是個好妻子。
婚前我曾帶她去青竹庵拜見娘親,娘親眼角含淚卻強忍著,她連說幾個“好”,最後還是拒絕了我接她下山的請求。
在堂伯父的主持下,我與縈兒成了親。
我拒絕了堂伯父讓我們住在王府的好意,成親之後我們便一直住在江府。
娘的那間小佛堂我一直給她留著,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心底總是盼望著,她能同我們住在一起共享天倫。
成婚沒多久,江餘就打了勝仗,堂伯父大喜,我也十分高興,可隨之而來的消息使人如墜冰窟。
那個女子竟然……
那日我渾渾噩噩的回了家,猛灌了幾壺酒,一言不發。
縈兒似乎有些嚇到,她默默的坐在一旁陪著我,見我手中的酒喝完,又貼心的給我取了幾壺。
麵對如此善解人意的縈兒我心有愧疚,酒是不喝了,卻將她擁在懷裡哭了良久……
我想去責問江餘,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可是我沒有立場,而且江餘必然比我更加崩潰……
看著縈兒明明擔心卻忍住不問的神情,我心疼了。
思慮再三,我將我與江餘、清嫵之間的糾葛儘數說與她聽,包括我曾經對清嫵起的不該有的心思。
我將自己所有不堪的經曆和心思袒露在她麵前,做好了她發怒斥我無恥的準備,可是她隻是笑了笑對我說“夫君,你以前過得太苦,以後讓我陪著你吧!”
我再一次將她擁緊,懷著前所未有的真心。
日子過得很快,江餘也已經從北境回來,與他同行的是清嫵的靈柩。
靖國公府上下皆悲痛,尤其是二房的林夫人,她當街攔下車隊,竟哭暈在靈柩前。
國公府打算迎回清嫵的靈柩,將她葬在國公府的祖墳,清嫵雖是江餘的未婚妻,可畢竟沒有出嫁,仍是國公府的人。
而結果顯而易見,江餘早就在王府裡修了冰室,絕沒有讓清嫵入土為安的打算。
兩方人馬在大街上起了爭執,尤其是林五小姐,她是秦王府未來的世子妃,她當街同江餘搶人,斥他沒有能力護清嫵平安,有何臉麵攪她死後安寧。
雙方都不肯退步,後來還是秦王府的小王爺出麵才將林五小姐勸慰好。
就這樣,江餘將清嫵的遺體珍藏於王府冰室,緬懷三年。
三年裡,我每次去尋江餘,他似乎都在作畫,畫的是同一個女子。
世人都說神武大將軍對林四小姐用情至深,甘願為她守靈,他已經心如死灰,今生隻怕都不會再娶旁的女子。
可是我知道,江餘不是心如死灰,雖然他每日沉浸在無窮的悲痛之中,但是我在他的眼中可以看見隱隱的期待。
我心生疑惑卻無人可解。
終於,江餘娶妻的消息傳來,我第一反應竟然是清嫵活了?
我否定自己,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不過,在我得知那女子是靖國公府二房新收的義女時,我又覺得這世間或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而我真正確定清嫵活過來的時候,是在他們大婚後的第一日。
我坐在大廳裡翹首以盼,江餘牽著她款款走來。
陽光下,男子滿腔深情,女子小意溫柔,他們和諧共生,眉眼之間儘是默契,仿佛是相戀已久的愛人。
而江餘看那女子的眼神,與他看清嫵時的眼神如出一轍,甚至更為厚重。
他們按照禮儀給雲安王行禮敬茶,而後才到我。
那女子端了一杯茶遞到我身前,一如往昔的喚了我一句“大哥”。
我感覺鼻頭有些酸,趕緊接過茶一飲而儘,“甚好!”
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該懂得人自然懂,希望這一次他們能相守到白頭……
此後我常帶著縈兒和一雙兒女去王府與堂伯父一家小聚,堂伯父格外喜歡女孩,可他們府上接連來了兩個小子,所以那父子倆一看見我家的乖女兒就喜笑顏開,甚至有些滲人……
兩年之後,王府終於傳來好消息,是個粉雕玉徹的女娃娃,這一次連宮裡都轟動了。
新帝登位不久,冊封了他在位期間的第一個郡主——康寧郡主。
我每年都會帶著家人去青竹庵看望娘,我已經實現了自我救贖,希望娘也能獲得救贖。
我會一直堅持,直到容顏衰黃,身死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