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顧雲開卻在擔心郝英未來會不會改變。
也許是塵封已久的“顧雲開”本人的情感,對於妹妹溫柔的關切跟過度的保護欲,在胸腔裡顫顫巍巍的動搖著,連帶著使得顧雲開都不堅定了起來,而隨之伴隨而來的,是眷戀不舍跟近乎惆悵的欣慰。
“哥呢?”顧見月忽然給他滿了一杯酒,目光投向了正在鋼琴後頭亂翹的那堆小卷毛,她蹭掉了眼角的那點濕潤,今夜的顧雲開像是格外的多愁善感,其實腦海裡對父母的印象已經多多少少有些模糊了,顧見月看著兄長眼角眉梢藏匿著的溫情與柔軟,恍惚間已經不知道自己多久沒見過這樣的顧雲開了。
從那次解約跌落到穀底之後,顧雲開就一直咬著牙慢慢往上爬,顧見月那時跟他分開的太久了,也實在是太陌生了,她近乎畏懼的跟兄長說話,滿懷歉意的,帶著滿腹的愧疚看著他越發理智成熟,有時候冷靜的幾乎不像是顧見月熟悉的那個哥哥。
可那種感情又再回來了,好像兩個人又回到了年少的時候。
“什麼?”顧雲開不太明白的問道。
“跟遠哥。”顧見月輕輕的說道,“我跟阿英還沒有打算要孩子,可是不會太久的,一年,兩年,總歸是有個頭的。我看得出來,你說不打算在娛樂圈裡繼續待著,這些天來除了必要的活動,你能推就推,以前是為了好好的生活下去,現在大概也覺得厭倦了吧,被追著罵,被追著黑,我想也是,按照你的脾氣,本來早就該發飆了。”
顧雲開稍稍吃了一驚,他的確有退圈的意思,可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卻沒想到被顧見月看了出來,其實最早的時候進入娛樂圈,本來也就是顧見月的意願,又或者是顧見月以為那是顧雲開本身的意願。後來他給自己找那些目的,讓自己去體驗演戲的樂趣,無非也是為了在這份工作裡更輕鬆一些。
生活本來就艱難,假如對自己不曾考慮做的事情還百般抗拒,日子難免過於痛苦了。
“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什麼事都自作主張,自己扛起來,也不跟任何人商量,好像這樣是為了誰好一樣。”顧見月輕輕的笑,她稍稍把臉轉了過去,一心一意的看向了簡遠,輕聲道,“他一定要對你很好很好,不然我怎麼能放心。像哥哥你這樣的傻子,從來隻想得到彆人,想不到自己,沒了我時時刻刻的盯著你,我……”
她想了想,其實覺得倒也沒有,哥哥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那麼傻了,除了在遇上自己的事以外,他向來都是很精明的。
兄妹倆喝掉了半箱的酒,顧見月去化妝的時候,臉上紅撲撲的連胭脂都不用塗,顧雲開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化妝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當了大半夜背景音樂的簡遠,猶猶豫豫了片刻,愣是問了句兩位也要化妝嗎?
顧雲開就跟簡遠笑著出去了,這會兒天還很暗,簡遠也不怕臟,坐在外頭的門檻上堵住了路,他捧著臉抬頭看向了顧雲開,忽然道“如果你要哭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給你。”
“為什麼——”顧雲開下意識轉過頭來,簡遠正抱著膝蓋仰頭瞧他,那模樣像是在看什麼天上的月光,又像是在看樹梢上抖過的一陣風,隻能感覺到真真切切的存在著,卻掌控不住一樣的仰慕與迷戀。他頓了頓,聲音無意識的柔軟了下來,微微笑道“今天是高興的日子。”
簡遠歪過頭想了想,忽然說道“其實見月很可愛,我不介意家裡再多她一個,就算養一輩子也沒有關係,她吃得又不多,也很好養活,又好講話。”他仔仔細細的清點著,仿佛在數什麼寵物的優點,竭儘所能的想跟顧雲開保留下這份權力來似的,“而且隻要她在,你就會很開心。”
這話簡直像是顧見月似的,那時候顧見月也說過,不介意多養一個簡遠,隻要顧雲開開心就好了。
“胡說什麼。”顧雲開無奈的笑了笑,“見月長大了,她有了自己想要的歸屬,想在一起的人,總是要離開我的,隻是一時半會兒的,多多少少有些反應不過來,在所難免的。我總覺得,她好像還隻是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膽子小小的,隻會煮一碗方便麵。”
簡遠專心致誌的盯著顧雲開笑起來的樣子,腦子忽然有點空白,他伸出手去牢牢抓住了戀人的手,下意識問道“那你呢?你……也想結婚嗎?”
“如果你說得是婚禮,那我沒有想過,以後大約也不會想。”顧雲開靜靜的看著簡遠,手指糾纏著,他並沒有握得太鬆,簡遠自然也沒有放開自己的手,更彆提露出什麼心灰意冷的模樣,他隻是眨了眨眼睛,然後突兀的笑了笑,平平靜靜的說道“是這樣啊。”
顧雲開不想辦婚禮的原因平淡的幾乎像個謊話,他不喜歡那些麻煩,親朋好友,賓客盈門,其實交往也好,結婚也罷,意義沒有什麼不同,兩個人在一起,真正重要的不過就是那本在法律上有所效用的結婚證,其餘的過場形式毫無必要,還得花費大心力去準備。
人年紀大了,愛熱鬨是一點,怕麻煩又是一點。
“不過,如果你說得是結婚證,那……”顧雲開頓了頓,看到簡遠的眼睛又再亮了起來,他渴望又困惑的看著顧雲開,好像對方柔軟紅潤的嘴唇裡會吐露出什麼不可思議的秘密來一樣,“我已經考慮很久了。”
簡遠突兀的鬆開了手,仔仔細細的在口袋裡摸了起來,沉思道“我好像帶了零錢的。”
顧雲開無聲的笑了起來,他站在簡遠身邊,輕輕伸腳踢了踢戀人,讓他彆堵著門口,房門裡頭顧見月已經化完了妝。那扇門被打了開來,她拖著長長的婚紗,裙擺委地,紅潤的臉上掛著甜笑,她穿了一雙高跟鞋,在底下不太踏實的走著,容貌煥發了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光彩,吃吃的笑起來“你們倆剛剛在門口說什麼呢?”
“阿遠說要找零錢送你們倆一本結婚證。”顧雲開一本正經道。
顧見月揶揄的看了看臉皮發紅的簡遠,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她提了提蓬鬆的下擺,正正經經的說道“免了,我可不打算要第二本,遠哥的零錢還是留著給你們倆自己吧。”她走過來把大半個身體挨在了顧雲開的身上,沉沉道,“完了,哥,我後悔了,這一身太重了。”
“郝英真該慶幸今天不用踢轎門,否則得背你進家門。”顧雲開拍了拍她的手,兩個人趁著造型沒亂之前重新站好了,顧見月不方便坐下來,高跟鞋跟太高又站得怪累的,她歎了口氣,有一茬沒一茬的跟顧雲開貧嘴,可隨著天光微微亮起,顧見月也越來越緊張。
婚禮邀請的人不多,簡遠開車去把洛璿帶了回來,顧雲開沒太多跟郝英的父母交流,兩位長輩正喜笑顏開的跟洛璿聊著天。夏普跟亨利出乎意料穿得人模人樣的,反倒是一向端正的溫靜安領帶跟發型都有點亂,看上去活像是個趕了半天地鐵的上班族被急出來的模樣,他大概把自己整理了下,不太好意思的跟顧雲開說臨時有點急事。
顧雲開沒太敢問是哪方麵的急事,隻是給溫靜安梳理了下頭發,因為他感覺溫靜安臉上蔓延出來的羨慕快要刹不住車了。
能來到這場婚禮裡的賓客並不算多,樂隊收了錢相當賣力,簡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跑去拉起了小提琴,整個婚禮氣氛看上去浪漫無比,中間天空還突然飄飄灑灑的撒下來一大堆的花瓣,把氣氛直接推向了極致。
顧雲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頭一看,不知道是誰的主意,租了兩架直升機在上空環飛著往底下倒花瓣,新人在花瓣雨下宣告誓言,場景相當夢幻美麗。在神父大聲的宣布新人可以親吻的時候,溫靜安猛然打開了香檳噴了顧雲開一臉,樂隊浪漫悠揚的旋律猛然隨著一聲弦響瞬間變動,歡快熱烈的舞曲瞬間激蕩了起來。
漫天的酒花噴灑著,顧雲開仰頭看著台上顧見月帶著點驚慌的笑聲,郝英把她一把抱起在台上轉了四五個圈。
他抹了把臉,略帶欣慰的想是時候反擊一下溫靜安了。
然後夏普就歡呼著站上了椅子給顧雲開來了一個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