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七點的時候,顧雲開準時的到了地址所在的位置,是棟小彆墅,環境倒是很清幽,門口的保安大概是知道他,沒多說什麼就放行了。
夜幕早已降臨,彆墅離鬨市跟影視基地頗遠,顧雲開拽了拽風衣,覺得夜晚的寒意竄上了脊背,漫不經心的走過彆墅草坪前的小路,然後敲了敲大門。女仆出來給他開了門,還帶他上了樓找到了房間,她輕輕敲了敲門,聲音輕柔的稟報顧雲開的消息。
“門沒鎖。”
裡頭傳來男爵的聲音,女仆伸手恭請,等待顧雲開自己開門,然後下去忙活自己的了。
很奢華的私人會客室,深紅色的幔帳遮住了窗戶,款式頗具巴洛克風情,瑣碎的光影在房間裡縱橫交錯,嵌和在牆體裡的壁畫有種奇特的神聖莊嚴,富麗堂皇又古典淩亂,華麗纖巧的燈台懸掛在每根突起的長柱上,構造出夜晚朦朧美麗的紋路來,設計師倒是個浪漫主義者。
杜蘭特隻穿了一件銀灰色的真絲睡衣,施施然從小冰桶處走了回來落座,手上端著杯加冰的紅酒,他揚起下巴示意了下茶幾上的合同,漫不經心道“看一看吧。”他垂眸啜飲了一口,又道,“不用換鞋,我不介意。”
顧雲開看著纖塵不染的房間,覺得自己真該對這句話感激涕零,然而他隻是平靜的踩上了乾乾淨淨的羊絨地毯。
反正人家不差這點錢。
合同上沒寫彆的,而是寫了幾部已經開始籌備的電影跟電視劇的男主角,足夠顧雲開拍上三年,後續還有些零零碎碎的,最後是一筆巨額。顧雲開都不敢多看,生怕再多看幾眼自己就忍不住動心了。
錢的數目不能說驚人,顧雲開前世接幾筆大單子也就得到了,可是他一想這些隻要他陪眼前這個男爵睡一覺就能得到,就感覺真是天上掉餡餅。
單從生意來講,顧雲開覺得這是一筆物超所值的交易,倒不是說他就這麼乾過,畢竟他上輩子長得隻是普通,根本沒有富婆對他動過心思。
隻不過,“顧雲開”並不是這麼想的,假如要靠潛規則,他也就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男爵麵無表情的倚靠著,活像個性冷淡,似乎眼前這一切都跟自己無關,紅酒裡的冰塊化開了,杯壁上都浮現出薄薄的霧氣來,他用食指輕輕擦了擦,見顧雲開翻到了最後一頁,才慢慢道“考慮好了嗎?”
他看起來胸有成竹,像是懶得再多應付一些。
顧雲開沉吟了片刻,笑盈盈道“我胃口不太好,怕是吃不下。”
“你要拒絕?”杜蘭特終於來了興致,“還是,你覺得不夠?我欣賞野心,如果是後者,你可以提,提到你認為自己值得的籌碼。”
顧雲開歎了口氣道“查查上個想對我這麼乾的人。”
他聳了聳肩,漫不經心的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杜蘭特終於有了點不同的腔調“我知道這次的電視劇是你這幾年唯一的機會。”
“那我想您太高看自己跟這個機會的魅力。”
顧雲開轉過身,露出譏諷又狹促的一笑。
講得差不多之後,葉凱就要先試一條,林曉光途中還對攝像師拋了個媚眼,甜聲道“攝像哥哥,要把我拍得帥一點哦。”眾人都被他人小鬼大的模樣逗笑了,攝像師還真應了一聲好。
三個攝像師各就各位,場務待各自就緒完畢,場記板一合,謝一清跟林曉光就進入了狀態。
這場戲前後拍了五次,有兩次是林曉光下意識眼睛看向了移動的攝像機跟忘詞了;一次是謝一清走位快了,林曉光沒追上;還有一次是謝一清的台詞自由發揮了,葉凱跟許雅安討論了一下,認為他發揮的很好,又對他的台詞進行了修改;最後一次則是構圖出了問題,導演小幅度的移動了家具後要求重來。
這場戲比較快,但一個上午跟一個中午也就這麼沒了,場務領著工作人員帶了一堆盒飯進來分發,顧見月眼疾手快拿了兩份,跟顧雲開找了個空著的小桌椅坐下來吃飯。沒過一會兒謝一清也來了,他把西裝脫了,在襯衫外麵穿了件毛線衫,助理在旁邊給他擺凳子放盒飯,然後他坐下來施施然問道“不介意吧。”
“不介意。”顧雲開倒是挺喜歡他的,就笑了笑,顧見月趕緊招呼他的助理也坐下來。
謝一清的助理姓白,便於稱呼就都叫他小白,長了張青澀的娃娃臉,看起來年紀不大,誠惶誠恐的接了顧見月的善意,坐下來都有點乖乖的。謝一清把袖子挽起來,搓了搓竹筷上的毛刺,慢悠悠道“還好。不然我就得厚著臉皮坐著了。”
兩個人還不算太熟,顧雲開就不接這茬,隻是笑了笑問道“怎麼把戲服脫了,怕冷還是怕臟啊。”
“又怕冷,又怕臟,還怕要出錢。”謝一清一本正經,眯著眼睛往嘴裡送了口飯跟肉丸,又碰了碰顧雲開的膝蓋,輕聲問道,“哎,你看我剛剛演的怎樣?就追著小鴻飛出門去那個鏡頭。”
“特彆好!”還不等顧雲開說話,顧見月忽然擠了進來,一臉崇拜的看著謝一清道,“那種,又無奈,又歎息,又後悔的感覺特彆厲害!謝老師,你給我簽個名吧,我從小就看你的戲!”
謝一清忽然嚴肅起來“從小?我有這麼老嗎?”
顧見月一愣,隨即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搖頭道“不不不,謝老師以前是又年輕又可愛,現在是又成熟又英俊。”
謝一清這才鬆了口氣,揚眉吐氣道“這才對嘛,拿紙筆來,我給你簽,要幾個。”很有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意味。
這會兒正吃盒飯,哪有什麼紙筆,顧見月把飯一擱就去找紙筆來了,謝一清笑眯眯的指揮小白去幫顧見月,等兩個人被支走了,他才湊過來小聲說了句“有句話我本不該說,但蘇青要是說你戲該怎麼演,彆慌,也不用太跟著他走,聽導演的。他這人不壞,就是有點好為人師。”他這句話說得又快又急,話音剛落顧見月跟小白也差不多拿了紙筆回來了。
謝一清笑眯眯的給她簽了名,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把盒飯吃完收拾了下,讓小白留著吃他的飯,老大爺似的在片場裡溜達了出去,估計是去找垃圾桶了。
顧見月見他一走,眼睛登時跟狼似得發出綠光來,不懷好意的看向了小白,可憐純潔的小白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乖乖被套出了不少圈內八卦。
蘇青……
顧雲開漫不經心的吃著飯,想起了這位劇裡的男主角,蘇青這個人不像謝一清那樣溫和謙遜,有點兒傲氣。其實也不奇怪,但凡有點本事的人,多數是有點傲氣的,但是好為人師這點兒就不太令人喜歡了,這種性格分兩個情況,一個是自視甚高喜歡指點彆人,說白了就是要人家如他的意;一個就是壓著新人,指點對方當人情。
無論哪種,顧雲開都很反感。
不過他很少會把表情顯露在臉上,更何況也不知道謝一清說的是真是假,午飯吃得差不多了,顧見月收拾了盒飯,他就自己去化妝間裡補妝。這次的化妝師換成了個男性,有點娘娘腔,風姿婀娜的跟韋德有得一拚,隻是腰圍比較粗,沒韋德走起來迎風扶柳。
但凡在這娛樂圈裡混的,多少都是混成人精的角兒,男化妝師甜甜膩膩的把顧雲開從頭到腳誇了一遍,惹得顧雲開有點想笑。所以等妝一成,他就逃也似的跑出化妝間去了,下午是他跟蘇青的戲,蘇青有幾個單獨的鏡頭已經拍過了,顧雲開跟蘇青的這場是內景戲,光線很重要,工作人員一直在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