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林深吸一口氣，手指快速在平板屏幕上滑動，調出最新的工程報告。
屏幕幽藍的光映在他緊繃的臉上。“陣列主體組裝和集成已於昨晚23：00時全部完成，比原計劃提前了十二小時。”
他語速很快，帶著技術人員的精確，“根據您提供的技術藍圖，目前正在進行的是第七輪，也是最後一輪全係統、滿功率、極限工況下的聚焦穩定性與能量輸出衰減測試。”
他抬起頭，迎上陸羽沒有絲毫溫度的目光，清晰地吐出那個數字：“按照最嚴苛的測試規程，整個流程，至少還需要完整的七十二小時。”
“七十二小時……”陸羽低聲重複，眼神銳利如刀，“測試數據呢？有沒有提前結束的可能？現在京都高層對這個項目非常急迫，超乎想象。天穹之盾太空武器平台什麼時候發射升空？要求我給予明確的答複”
“陸董，這個我理解！但是……”
吳林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那是一種混合著技術信仰與現實壓力的痛苦。
他點開平板上的實時數據流，密密麻麻的參數圖表瀑布般刷過屏幕。“陸總，您看這裡，”他的指尖用力戳在屏幕上一條劇烈波動的曲線上，“能量輸出波動閾值，在持續滿負荷運行超過八小時後，曲線就開始出現非預測性的周期性震蕩，幅度正在緩慢增大。還有這裡…”
他迅速切換到另一組數據，“散熱係統的冗餘度，在極限工況下已經逼近設計臨界值。”
他抬起頭，眼中是執拗與擔憂：“強行縮短測試周期，或者跳過某些極端壓力測試環節……”
他艱難地頓了頓，聲音艱澀，“風險…風險無法量化。一旦陣列在太空軌道上實際運行時出現聚焦偏移、能量溢出，或者更糟…核心發生器過載熔毀…後果不堪設想。整個平台都可能…”
吳林沒有再說下去，但“失效”甚至“災難性損毀”幾個字，沉重地懸在了兩人之間。
窗外，泰坦動力的測試場方向，又傳來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那是“磐石”機甲將測試用的巨型鋼錠重重放下的聲音。整個樓層似乎都隨之輕顫了一下。
那震顫透過地板傳至腳底，像一聲沉悶的戰鼓。
陸羽的目光從吳林焦慮的臉龐上移開，再次投向窗外。
巨大的“磐石”機甲如同神話中的巨人，在遠處的裝配區緩緩移動，粗壯的合金臂膀輕鬆地將一塊塊數噸重的特種裝甲板舉起、定位、安裝。
每一次動作都伴隨著低沉的液壓嘶鳴和金屬摩擦的銳響，力量感撲麵而來。
更遠的地方，屬於優影科技的靶場方向，一道詭異的、幾乎無法被肉眼捕捉的扭曲軌跡一閃而逝，隨即徹底融入空氣，那是技術隱形導彈在極限條件下的隱身性能測試。
整個風沙島基地，如同一個被強行催至極限運轉的龐大引擎，轟鳴著、震顫著，每一塊鋼鐵都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每一根管線都奔流著接近臨界點的能量。
時間。
國家需要時間。
蒼穹之盾需要時間。
而敵人，絕不會給他們時間。
陸羽猛地收回目光，那眼神裡的最後一絲猶豫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薄冰，瞬間蒸發殆儘。
他轉向吳林，聲音不高，卻帶著斬斷鋼鐵的決絕，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子彈射出：
“沒有‘可能’！吳林。”
吳林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屏住了呼吸。
“你剛才說的七十二小時，是理論最優值下的‘安全’時間。”
陸羽向前一步，無形的壓力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現在，我要的是極限！是壓榨出所有冗餘！是讓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產生價值！”
他抬起手，食指重重地指向吳林緊握著的平板：“非預測性震蕩？那就給我把原因挖出來！哪怕不睡覺，把天穹重工所有頂尖工程師的腦子給我榨乾！散熱臨界？啟動所有備用方案，給我疊加！給我冗餘之上再加冗餘！我要看到數據！看到解決方案！看到進度條往前跳！”
陸羽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風險，我知道！但風險不是我們停下腳步的理由！你、我、整個風沙島，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就是在不可能中創造可能！在懸崖邊上把盾牌豎起來！國家等不起‘可能’，也等不起‘萬一’！我們隻有一條路：按期完成測試！確保萬無一失！把‘蒼穹之盾’給我按時、按質發射升空！聽明白了嗎？”
“明白！”吳林幾乎是吼出來的，額角青筋迸起，所有的疲憊和遲疑被這當頭棒喝瞬間擊碎，隻剩下軍人般的決絕。
他用力一點頭，轉身就往外衝，腳步都帶風。
辦公室厚重的門在吳林身後“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基地永不停歇的喧囂。
陸羽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隻留下沉重的疲憊，沉甸甸地壓在肩頭。
他緩緩轉過身，再次走向那麵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風沙島的鋼鐵洪流依舊在奔湧不息。
泰坦動力的“磐石”機甲巨人正將一根粗大的合金主梁高高舉起，液壓係統發出沉悶的嘶吼，如同遠古巨獸在積蓄力量。
更遠處，天穹重工的巨型實驗廠房頂部，為“蒼穹之盾”陣列特製的高能散熱係統正閃爍著警示性的紅光，龐大的散熱鰭片如同巨獸的背脊，在熾熱的空氣蒸騰中微微扭曲著光影。
那是力量，是速度，是無數尖端智慧凝聚的鋒芒。
三天。
七十二小時。
倒計時已經開始.....
這不僅僅是一串倒數的數字。
這是賭上風沙島所有智慧與血汗的豪賭，賭注是國家頭頂那片並不安寧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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