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這才下定決心,當晚,便在宣德殿寫下罪己詔。
“朕德不類,變異頻仍,咎證彰灼,夙夜祗懼,不遑寧康。去歲見熒惑守心之象,乃上天警示,今歲地龍翻身,瘟疫肆虐,太子罹難,四方多警而朕不悟,郡黎有苦而朕不知。朕輕用人力,繕修宮宇,出入無節,喜怒過差。天道不遠,譴告匪虛,此皆朕不德,小民其何辜耶?今朕謝罪於天下蒼生,冀感召天和,潛消沴戾,百姓皆安。”
商漸珩看著眼前的罪己詔,不由笑出了聲,手裡的告示被他晃動得嘩嘩作響。
方內侍終於取下了鼻子上的棉布,此時肆意呼吸著院中的空氣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商漸珩反問道:“喜從何來?”
方內侍瞧著太子蠟黃的麵容,心裡卻是產生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之感:“自然是恭喜殿下大病痊愈。”
商漸珩道:“父皇剛發了罪己詔,孤的身子便好了起來,可見是父皇失德,連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商漸珩能挺過來,卻是離不開諸位大夫的日夜診治。
這一個月裡,商漸珩幾乎是拿藥當飯來吃,渾身上下都是被針紮出來的眼兒。
一場瘟疫,十個人裡得死八九個人,商漸珩能在眾大夫的醫治下活了下來,的確是不容易的。
方內侍自然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而是順著商漸珩的意思道:“說到底,還是殿下您洪福齊天,德行感動上天,才能活下來。”
商漸珩伸出手,往方內侍的腦門上敲了一下:“孤發現,你頗有佞幸的潛質。”
方內侍也不把這話當罵,反而得意洋洋道:“奴才必是要當佞幸的,還求殿下來日垂憐,饒奴才一命。”
方內侍要當佞幸的前提,需得是商漸珩繼位,這馬屁著實拍到了商漸珩的心裡,讓商漸珩笑了起來。
隻是他笑的時候,無意間被嗆了風,當即捂著胸口低頭咳嗽起來。
方內侍連忙將披風披在商漸珩身上,分明是三伏暑天,但商漸珩大病初愈,眼下是見不得半點兒風。
“這會兒起風了,殿下快快回屋歇息。”
商漸珩沒有動,而是仰著頭,讓夏日的陽光穿過茂密的枝葉,投射在他臉上。
這陣子他被瘟疫折磨得枯槁消瘦,眼下陽光落在他臉上,倒是給他增添了幾分生機。
方內侍本想再勸他回屋,看他這副恬靜的樣子,跟從前的變態一點兒都不搭邊,就覺得還是讓他多曬會兒太陽也好。
就在出神之際,方內侍又聽商漸珩悶聲咳嗽了兩聲,手捂在胸口,一副病弱之態。
方內侍道:“還是回去吧。”
商漸珩卻閉了閉眼,忽然道:“孤這副樣子,你覺得熟悉嗎?”
方內侍滿腹疑問:“熟悉什麼?”
商漸珩鳳眼微睜,看著方內侍道:“你就不覺得孤這樣子像一個人?”
這麼一說,方內侍還真覺得有點兒熟悉,可他的腦回路怎麼也跟不上商漸珩,還是問道:“奴才不知道殿下此言何意?”
商漸珩一挑眉:“你不覺得孤這副病弱的樣子,很像南川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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