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踹翻了整個禦案,他很生氣。
王承恩被嚇了一大跳,慌慌張張的將地上的賬目鎮紙收拾好,將桌子扶了起來。
朱由檢如此生氣的原因就是,毛文龍足夠的忠誠,才沒有反出大明。
袁崇煥登皮島,矯詔殺毛文龍,島上十餘萬兵馬,做掉袁崇煥還不是如同兒戲一般?
而且毛文龍是武舉人,袁崇煥是個文官,萬曆四十七年的進士,後來轉的武將,真的極限一對一,袁崇煥能把毛文龍怎麼樣?
不就是因為袁崇煥手裡有王命旗牌,而毛文龍手裡隻有一把天啟皇帝賜的尚方寶劍嗎?
毛文龍選擇了束手就擒罷了。
朱由檢想了半天,說道“十一月再押解糧草餉銀時,王伴伴,你去一趟,賜下新的尚方寶劍,按遼餉發銀,撫慰一下皮島眾將士。戶部不出多出來的銀餉,就走內帑。到時候看內帑的賬目。”
畢自嚴小聲的問道“萬歲,斬首的一千零九十七級的賞銀也沒發。當初是因為朝中盛傳其殺良冒功。”
“有這事?為什麼會有這個傳聞?”朱由檢疑惑的問道。
他不太相信殺良冒功這件事,因為毛文龍砍的建奴,都是金錢鼠尾辮,再帶上兩個大耳環,耳環越重越富貴嘛。
尤其是建奴都是在關外飽經風霜,真的殺良冒功,要很強的化妝術,將一個漢人的頭顱打扮成建奴的模樣。
但是朱由檢卻知道朝臣們最擅長,指鹿為馬。
畢自嚴老老實實的說道“主要是邊將殺良冒功極為頻繁,而寧遠大捷,袁都督也才斬首二百六十九級,還是滿桂滿總兵砍的,作價每枚五十兩都發了。”
“而毛總兵七年報了一千零九十七級,這戰績,怕不是殺的八旗兵,而是殺的建州反賊。”
“毛總兵每次報了也不催賞格,約莫也是知道發不下來,也沒有就這件事鬨騰過,估摸著也是知道自己理虧,就是上個奏疏,打一下關寧錦防線袁都督的臉。”
朱由檢點頭說道“王伴伴你再去的時候,讓毛文龍下次把腦袋區分開,就說朕說的,一顆甲兵腦袋五十兩,隻要他砍下來,朕就派大璫親自給他送去。”
凡首功四等,曰北虜,曰遼東女直,曰西番苗蠻,曰反賊。這四等功中,北虜、女直在萬曆年間也漲到了五十兩。
而一個反賊,也就是毛文龍送來的那些人頭,大約都是四等軍功。一個二兩銀子不到。
而且為了防止軍紀渙散,軍變匪橫行,肆意劫掠,這四等的賞格多數不會發下去,而是變成酒、布匹、香料充數。
除了價格問題,毛文龍自己不鬨騰的主要原因,大概是首級也與軍階掛鉤,凡斬賊首三顆以上及斬獲首賊者,俱升一級。斬首二顆,俘獲一二人,斬從賊首一顆以上及目兵兵款有功者,俱加賞不生。
掌管邊軍,最重要的就是賞罰分明,若是把四等變為一等,三顆人頭升一級,毛文龍自己手下的兵,都要議論的沸沸湯湯,介時人心一散,這邊軍的隊伍,還能帶的下去?
這麼多首級賞格不發,功勳不授,他毛文龍能壓得住孤懸海外的邊軍?
大概就是畢自嚴所說,腦袋的確是建奴反賊的腦袋,但是不是甲士的腦袋,否則皮島嘩營乃是必然。
大概就是毛文龍故意惡心袁崇煥,袁崇煥在關寧沒有殺建奴反賊的機會,他是戰略防守,一般很難有進攻的機會,都是打的防守戰。
至於建奴這一千多的腦袋後麵的冤案,朱由檢不打算去管,甚至連問詢都不會,大明近百萬遼東百姓的冤案,誰又去管呢?建奴反賊是冤案,大明遼東百姓就不是冤案?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
兩國交戰,死得最多的就是百姓,人命如草芥。
不管做什麼,朱由檢手中無錢,唯一的五十萬兩白銀,還是從內三庫抽調而出,是修陵寢的錢,也是他對科學實踐與理論的第一次驗證。
他需要錢。
塗文輔和徐應元,正在想方設法的給缺錢的萬歲爺搞錢。
而搞錢的同時,他們還要給窯民們加錢,還要投資建設做水合炭,但是即使如此,根據內官監的幾個宦官的算盤,打出來的營收,比過去還要多上一倍。
最主要的是隱礦的收入和原來寧國公府和魏璫兩層抽水去掉之後,哪怕是給窯民加錢,也不會虧,反而會多賺一些。
西山餘脈,聚寶山東麓,有一寺廟名曰碧雲寺。自元時所建,幾經擴展,逐漸變成了一處百姓們遊玩踏青的地方,文人墨客時常聚集於此,不遠處就是京城的繁華,同樣有深山的寧靜。
這裡香火還算旺盛,香客順著香山的山路入廟,渺渺鐘聲入耳,彆有一番清淨和雅致。
但是這廟裡的鐘聲,卻蓋不住那馱煤入京的馬、驢、牛車上的鈴鐺聲,而站在盧溝橋五口子通分局的錦衣衛,最近在嚴查入京的馱煤的走卒。
不經過抽分局的馱隊,都會被錦衣衛攔住。
而通分局所設的關隘,會對過往的商戶進行盤查,進行征科。
和大明皇帝所言的不同,抽分局的抽水,並非雷打不動的三十抽一,而是三十抽三,平日裡皆是如此。
但是從前幾日起,除了寧國公府的車隊走卒之外,其餘所有的煤炸入京,都是三十抽六,收實物。
瞬間讓整個抽分局劍拔弩張,若不是錦衣衛一個千戶坐鎮,怕是要鬨起事來。
寧國公府的駝隊都會直接寫個條子,直接放行入橋,奔著城中而去。
從五口子抽分局的賬目可以看到,最近從西山來的馱煤者,多數都出自寧國公府的產業,其餘的煤窯洞多數都已經停了。
不光是抽水陡然翻了一倍的緣故。
而是南城正西坊和崇北坊的煤市口,最近開始出現一批八文一斤的煤精,城中的商賈瞬間如同聞著腥味兒的貓一樣撲了上去,除了寧國公府本身的燒煤行的鋪子以外,其他商賈也可以在煤市口取貨販售。
八文一斤進貨,九文販售,銷量極佳,稍微遇到暴雨連綿或者鵝毛大雪的日子,不需多,五日左右足矣,這煤的價格就能翻上一番,堪稱一本萬利。
徐應元讓塗文輔領了三千淨軍,不為彆的,隻為了防止有人滋擾生事,而徐應元則帶著一隊馱隊,奔著惜薪司的倉儲而去。
一來平賬,二來進京好好打探了煤精的行情和明公們的反應,稍一打探,也暗自放下心來。
“這卷書作價幾何?”徐應元進了一家書坊,拿起一本書,輕輕翻動了幾下,笑著問道。
注書中出現的餉銀算法,都是畢自嚴的《度支奏議》,明代史料,他也是唯一能把明末賬目盤明白的人了;東林彈劾的目的交待的很清楚,不給冰敬、碳敬的毛文龍肯定不討人喜歡,而且是壞規矩的人。戚繼光行賄那是史料確鑿的,也是要孝敬的,不過戚少保被抄家的時候,就抄了一百兩銀子。
毛文龍殺良冒功也解釋了,功勞核算出自《武備誌》,為什麼毛文龍沒鬨騰的原因,皮島也沒嘩營是我自己的想法。毛文龍的功勞,在《三朝遼事實錄》也有明確記載,袁可立的部分奏疏裡也有毛文龍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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