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不可說也。”
郭尚禮滿臉尷尬,這就是在欺負自己讀書少嗎?
其實郭尚禮有些誤會了,朝裡的明公們讀書讀得很多,他們對經史子集研究的那叫一個通透,可是讓他們研究這龍葬經,那也是兩眼一抓瞎,比郭尚禮好不到哪裡去。
說的不是那麼雲裡霧繞的,怎麼賺錢?
妙惠大師指著兩處堤壩,笑著說道“我們二人的意思就是,把這兩條河堤給鑿了,然後讓白浮泉順著金水至積水潭,可成大明福脈,溫養大明龍脈,護佑我大明萬世永昌。最主要的是這堵不如疏,把水都堵在白浮泉,長陵陵寢有進水的可能。”
“敢問兩位大師,何時鑿開堤壩,導引白浮泉水?”郭尚禮這話聽明白了,俯首問道。
妙惠大師看了一眼旁邊的道士笑著說道“某以為,越快越好。”
“在鑿開河堤之前,須先梳理金水河道,腐葉、淤泥、河堤都需要梳理,否則這白浮泉水溢也是會讓福脈變成災脈,緹騎大人應該知曉此等道理。”
用迷信對付迷信,可不是大明皇帝的專利。
田爾耕、錦衣衛也深諳此道,和三教九流打成一片,把三教九流變成了自己的耳目,也是緹騎辦案中的老手藝了。
郭尚禮眨了眨眼,這麼說不就明白了?
他立刻上山,讓塗文輔和徐應元安排些還在修繕窯洞的窯民對金水河的河道,進行了整理。
而妙惠大師也沒閒著,通惠河上遊處理的停當,通惠河下遊也需要處理,顯然從東便門而出至通州的通惠河下遊,遠比上遊要麻煩的多。
感情就像是院子裡的草,它會肆意的生長,割了一茬,下一茬漲的更快,但是這草叢必須得修剪,否則肆意生長,很容易就變成了雜草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發乎情,止乎於禮,是為,樂而不淫。
在這裡的止,並不是直接棒打鴛鴦,而是不逾越禮法的界限,在中原王朝兩千年的時間裡,這一句從來都是從勳貴層麵的精神約束去解讀,具體到了法律階層,就是不得強搶民女。
何止感情,人類幾乎所有的情感都是如此,包括信仰。
人類在迷茫的時候總是想找到依托,而這種尋找依托的時候,儒釋道三教往往鞭長莫及。
迷信同樣是信仰的一種,沒有經過打理的草叢,亂象平生,最容易將觸角伸到正教無法籠罩的地方,進而肆意的生長,蒙昧,蠱惑和欺騙百姓。
利用奇異故事的傳說,最是動人。
連讀書讀的通透的讀書人,有時候都不能幸免,比如牛頓在晚年的時候,就以研究神學著稱。
黑眚顯然是一種奇異故事,而這種奇異故事,就是利用黑夜的恐懼,去不斷的奠定和激發人類內心的恐懼,進而完成對信仰的收割。
香火錢、保護符、教兵、車腳行長短工、起糧經紀、歇家、牙行、車戶、包攬、光棍都是無為教在通惠河上謀求的利益。
而現在大明的皇帝,以雷霆手段滅掉了數百隻黑眚之後,大明的百姓終於算是回過點味兒來,他們習以為常,從來都是如此的日子,似乎有些不對。
妙惠大師挽著袈裟,騎著快馬,匆匆趕往了通惠河,途徑慶豐上下閘、平津上下閘、普濟閘,才在通流閘翻身下馬,看了身後的抬轎子的地師道士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他騎馬速度要比抬轎子的轎夫要快無數倍。
今天要超度黑眚,這可是大功德,這通惠河下遊的布道場,歸了他大和尚了,那個地師道士,不會騎馬,浪費了這天賜良機。
這可是道場之爭,可不是金河上遊的通惠河那樣的風水之爭,顯然跑得快的贏了這次的道場之爭。
而且妙惠大師的弟子們早就準備好了水陸法會的儀式,隨時可以超度。
田爾耕用力的將旗杆插進了坑洞之中,埋了近兩丈,這倒是不會倒的,就怕有人會伐了它。
所以田爾耕派了六個百戶帶著近六百錦衣衛,蹲在六個閘口的位置,隨時準備驅趕黑眚,當然用萬歲的話來說,就是誅邪。
除此以外,誅邪隊還有負責訓練閘夫的職責,這都是誅邪隊的本分。
旗杆之上,吊著一個鐵環,鐵環上穿著粗壯的麻繩,這些麻繩中間穿著鐵絲,這都是萬歲的要求。
幾個錦衣衛將黑眚身上套著的蓑衣褪掉洗乾淨之後,將粗壯的麻繩套在了黑眚的脖頸。
隨著齊喝之聲,黑眚們應聲而起,被錦衣衛們用力的吊在了天上,偶爾有幾隻沒有死透的黑眚,還會在旗杆之上拚命的掙紮,但是沒有人會在意這些黑眚們的想法,他們手上早就不知道染了多少性命。
等到暴雨天氣的時候,萬歲爺說天雷會打在這些黑眚之上,至陽之雷,會將這些黑眚們打的魂飛魄散,無法入六道輪回之內。
隨著妙惠大師帶著弟子的禮佛的聲音和不斷的敲著銅鐘之聲,伴隨著誅邪隊之威名,逐漸在通惠河上飄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