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用茉莉花蕊兒攪酥油、澱粉調配的麵油打了個底。又喜笑顏顏的打開了麵脂匣,紅藍花粉染胡粉、山燕脂花汁染粉、山榴花汁、紫礦染棉四種宮廷禦用的麵脂,周婉言就選了山燕脂。
待打好了麵脂,她有小心翼翼的打開撲粉匣子,一種是珍珠粉,另外一種玉簪粉。珍珠粉乃是由紫茉莉,也就是地雷花的果實所製,而玉簪粉則是提取了一種名為玉簪花的花仁所製。
周婉言看著有些少的玉簪粉,最終還是選擇了玉簪粉,雖然這粉要比珍珠粉要貴上數分,但是既然是進宮後第一次侍寢,自然是要精心打扮。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
她小心的拿著鑷子和小刀將自己的眼眉妝,做成了吊梢眉,這吊梢眉又彎又細,民間都叫柳葉眉,但是宮廷自然有宮廷的修眉樣式,這眉型簡潔大方又足夠的撩人。
修好眉之後,周婉言端著鏡子在燭光前,仔細的打量了半天,又在額、鼻和下顎三個部分暈上一層珍珠粉,這叫三白法,還是周婉言進宮後學會的妝容,在鋪上輕輕的腮紅。
青雀頭黛,乃是專門用來畫睫毛的油墨,睫毛刷輕輕一卷,這眼睛撲閃撲閃的更加明亮幾分。
玫瑰花和荷花做成的本宮不死、其餘皆為妃嬪的正宮大紅色胭脂紙,輕輕一抿,櫻桃一點紅。
周婉言就上好了唇妝,這宮女們忙前忙後,也將周婉言要侍寢的發樣梳理好了。
“晴兒,我今天好看不?”周婉言在鏡子前,歡快的轉了一個圈,臉上的笑容,如同春天裡綻開的花朵一樣明豔,略顯昏暗的坤寧宮,似乎被她的笑容點亮。
“好看,娘娘哪天都好看。”名叫晴兒的宮女,笑著連連點頭說道,她笑的和周婉言一樣的燦爛。
“那就去乾清宮!”周婉言挽著衣裙,上了四人抬的轎攆,奔著依舊燈火通明的乾清宮而去。
周婉言趕到乾清宮的時候,朱由檢正好要前往文華殿。
乾清宮畢竟是個寢宮,平日召集幾個人奏對沒有問題,但是這種涉及到了一部之事,還要台基廠配合的工程,乾清宮就變的有些力不從心了。
出宮門的時候,朱由檢正好看到了下轎攆的周婉言,這讓朱由檢為之一愣。
“王伴伴,朕記得朕登基的時候,不就是倡廉節儉,宮中奢華之物一律封存嗎?這四人抬的千燈攆哪裡來的?”朱由檢腳步一頓,疑惑的問道。
王承恩小心的說道“懿安皇後囑咐的。”
“萬歲爺,周皇後奉命前來侍寢。”王祖壽眼看著皇帝要走,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的禮儀,疾走幾步,俯首說道。
朱由檢當然聽到了張嫣在乾清宮正殿外對王祖壽的交待,隻不過一忙碌起來,就把這茬給忘記了,他點頭說道“讓婉兒進去吧,明日在乾清宮小膳房用早膳,朕去前殿有些公務要處理。”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朱由檢和周婉言就在乾清宮前這樣擦肩而過,對於朱由檢來說,等在前殿的王徵和幾個紅毛番、白浮泉水壩、民亂、危如累卵的國事,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事。
這是他作為一個皇帝的執念,尤其是作為大明朝的末代皇帝心中的執念。
周婉言握著蘇繡的帕子,站在燈火輝煌,華燈高懸的乾清宮前,她忽然猛地一扭頭,看著匆匆趕往文華殿,已經行至文昭閣的朱由檢一行人,兩行清淚打濕了精心打理的妝容。
多少相思,多少離愁,終成一道水痕。
她手中輕握的繡帕,被秋風一吹,飄向了澄淨的天穹,在月光下,化成了一道雲朵隨風而去。
飛蛾撲火,不計後果,也沒有理由,華燈的周圍有很多的飛蛾和蚊蟲,奮不顧身的撲向了燈火,然後被燒成了灰燼。
“王大璫,明日在乾清宮收拾一間偏閣,本宮要住進來。”周婉言沒有自怨自艾、也沒有痛哭流涕、更沒有歇斯底裡。
已經這個時辰了,萬歲還去了文華殿,那肯定是有國事要操勞。她雖然不懂國政,但是她能看明白,她心心念念的萬歲臉上的疲憊。
“阿嚏!”朱由檢用力的打了個噴嚏,周婉言這滿臉的妝容都是花粉,而朱由檢的兩份記憶裡,後世記憶裡充斥著對花粉過敏。如今雖然這具身子骨已經不再過敏了,但是依舊心理上在暗示。
“大半夜,畫的跟鬼一樣,這是出來嚇唬人嗎?阿嚏!”朱由檢回頭看了一眼,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著。
“鬼?”張嫣一臉不明所以的扭頭看著等在乾清宮的婉兒,那麼精致的妝容,少說搗鼓了一個時辰做出的全妝淡雅紅妝,哪裡跟鬼一樣?
張嫣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女為悅己者容。”
任何的美,都是光影的藝術。
朱由檢看到的是從陰暗走向乾清宮的周婉言,而且是擦肩而過,自然看到了印象最深的也是那額、鼻和下顎的三白法,可不是認為是鬼?
文華殿一整晚都在喧囂中度過,萬歲又熬了一個大夜,將白浮泉水壩的圖紙最終確定了下來。
這個水壩最大的問題就是工期,眼下是夏秋汛期,白浮泉雖然名字為泉水,但是正如葬龍經所說,乃是山水彙集之處,山上的水也多在此聚攏。施工的難度很高。
但是這難不住大明朝的朝臣、百姓和工匠們。
興修水利,在中原王朝這片土地上,已經進行了幾千年,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也習慣了人必勝天的做事風格。
“萬歲回來了。”周婉言沒有休息,而是迎著清晨略帶清涼的風,迎回了朱由檢。
看清楚妝容的朱由檢,隻能用真香來形容自己,的確很漂亮。
晨光打在周婉言的臉上,波淩波淩的閃著光。
周婉言的麵色有些紅潤,也不知道是打的腮紅還是被朱由檢看的臉紅,她略帶幾分羞澀的問道“萬歲在看什麼?婉兒今天漂亮嗎?”
朱由檢理所應當的點頭,確信的說道“好看,不過下次不用捯飭成這樣,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婉兒不管怎樣,都好看。”
“真的嗎?”周婉言喜上眉梢,她這個年紀的姑娘,心底就是有怨懟,隨著幾句不輕不重的情話,也就變的暈同轉向起來。
張嫣一撇嘴一臉嫌棄的入了乾清宮,朱由檢這張嘴,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昨晚還說婉兒是個鬼,今天就變成了西施,得虧婉兒漂亮,這麼比喻也不過分。
不過,張嫣更確信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