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可不僅僅是一種風情,豢養鷹犬在最初的時候,就是字麵上的意思,養鷹養狗,這養狗的目的,就是尋人用。
大黃犬被放開韁繩後,猛地抖擻身子站了起來,鼻子用力的在帶著寒氣的冷風中嗅了嗅,後爪用力一蹬,撒開腳丫子跑了出去,速度極快,甚至在火把的燈光中,找到了些許的殘影和陣陣的煙塵。
它清楚不乾活的後果,那就是被扒乾淨做成狗肉乾鍋,據說做法還是從朝鮮那邊傳過來的,味道極為鮮美。
它親自品嘗過。
十幾天前,孫傳庭查一起落水案,另外一條黑犬就不聽話,被孫傳庭端上了餐桌。
孫傳庭滿意的點了點頭,驅馬跟了上去,養犬就是乾活的,不能乾活的結果,就是端上案桌,成為美食,狗作為傳統六畜,做法五花八門。
孫傳庭來到了掛著劉府的牌子的時候,麵色變得格外的凝重,推開門的一瞬間,變成了不可遏止的憤怒!
次日的清晨廷議之後,陰雨依舊綿綿,秋天的雨向來如此,一下起來,就是沒完沒了,這一場雨已經從昨夜下到了清晨,甚至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
兩把淡青色的油紙傘,突然出現了在承天門,華蓋數屏,天子儀仗出現在了承天門的附近。
從承天門前的金水河到大明門,是一條長約四裡地寬約三百米的禦道,左側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的營房,再往南就是西江米巷;而右側是六部、鴻臚寺、太醫院和隸屬於戶部的鑾駕庫,再往南是東江米巷。
朱由檢站在金水河的五龍拱券式漢白玉石橋上駐足,看著空無一人的禦道,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耳邊的雨水聲似乎變成了金戈鐵馬之聲,似乎是有馬蹄聲和喊殺聲不斷的傳來,而且還有極其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馬蹄聲逐漸變得清晰,三十三歲的朱由檢,騎在一匹黑白相間的青塘馬上,手持鉤鐮槍和手銃在義軍之中左右突圍,身邊還有數十人的宦官,為了保護末路天子,不斷有人中箭落馬,隨後被看不到儘頭的義軍數把矛串成一串血葫蘆。
人仰馬翻,三十三歲的朱由檢,臉上掛著憤怒和走投無路的惶恐。
“皇叔,不是說要視察戶部嗎?怎麼忽然停下了?”張嫣明顯看出了朱由檢的神情不太對。
朱由檢睜開了眼,眼前的幻想頓時消失一空,他搖頭笑道“走吧。”
那是幻想,十七歲的朱由檢清楚的知道,未來自己的命運,那是未來窮途末路的自己。
戶部是六座三進出的院子打通之後形成的衙門,朱由檢帶著張嫣和數十人走進了戶部的大門。
戶部尚書畢自嚴和閣老施鳳來和諸多戶部官員大使,等在雨中,見到朱由檢進了門,俯首朗聲說道“參見萬歲。”
朱由檢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了身邊的王承恩,走進了雨中,扶起了畢自嚴和施鳳來,示意眾人平身。
雨水已經打濕了了所有人的衣襟,並且秋天的雨越來越大,朱由檢很快就渾身濕透了,身上的袞服十二章和身前的五爪金龍,都在雨水中變得模糊起來,這並不是尚衣監的衣物出現了問題。
而是朱由檢的視線已經被雨水所模糊。
朱由檢大聲的喊道“站在雨裡作甚?掩飾你們的惶恐和不安嗎?!還是要告訴朕!就到這裡吧,你們怕了。”
他其實昨夜半宿沒睡,並不是積壓的公文沒有批閱完,他要熬大夜才能做完。
他就坐在乾清宮的龍椅上,愣愣的發呆了半宿,思考著如何在今天清晨的時候,麵對戶部官員,他打了半夜的腹稿,想了一萬個開頭。
還是張嫣在偏閣裡看到了正殿的燈火,才勸他去睡,他才意識到了已經子時過半了。
“告訴朕,你們是不是怕了。”朱由檢的聲音不是很大,在紛雜的雨水中,更顯的有些不夠響亮,但是戶部的官員都明白萬歲在問什麼。
畢自嚴忽然用寬大的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奮力的喊道“臣不怕!”
隨後越來越多的戶部的官員,左侍郎、右侍郎、司務、郎中、員外郎、主事、校檢、提舉、典史、大使、副使站了出來大聲的喊道“臣不怕。”
“怕也沒關係。”朱由檢卻搖了搖頭,用力的喊道“今天站在這裡的戶部少了一名郎中、三名主事、右侍郎、給事中、六位大使!你們怕,是應該的。是朕沒有保護好你們。一切罪責接歸罪於朕。”
“今天!戶部的門是敞開的!今天,就可以離開這個大門!你們怕是應該的,從此後江湖路遠,朕放你們走!”
雨水愈來愈強烈,拍打在臉上陣陣的刺痛,嘩啦啦的雨聲,並不能掩蓋大明皇帝擲地有聲的承諾。
昨日夜裡,戶部一名郎中、三名主事、右侍郎、給事中、六位大使沒有點卯,不是他們不怕皇帝罰俸申斥,而是因為他們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點卯的機會。
不僅僅是他們,他們的家人,也再也沒有機會看一眼繁華世間了。
滅門慘案。
孫傳庭在下雨之初,發現的事一名大使家中的慘狀,緊接著巡夜的金吾衛就陸續發現了共計十二人的戶部官員,滿門遇害的慘案。
死法和白浮泉爆炸的錦衣衛如出一轍,死於關外馬刀。
“朕知道,朕在這裡,你們不敢離開。王伴伴,把聖旨給畢尚書,回宮。”朱由檢帶著侍從離開了戶部。
回宮的途中,他沒有撐著王伴伴的傘,任由雨水打在身上,絲毫不以為意的回了乾清宮。
張嫣看著雨中疾走的朱由檢,隻能苦笑搖頭,忽然將手中的青灰色油紙傘扔到了地上,挽著衣裙踩著雨水彙集成的小河,追了上去。
s: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