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進月港上表請降,可是使者半道被截殺,鄭芝龍大怒,攻城拔寨一百四十餘處,劫掠揚帆而去。”
“天啟五年,鄭芝龍攻破平津,按兵不動,再次請降,使者進了京,可是那時先帝落水,遲遲沒有見麵,山海中路總兵趁機襲平津,鄭芝龍惱羞成怒,大舉進兵,直逼京師四百餘裡,退到海上。”
“鄭芝龍屢屢請降歸附,次次被阻,這次的請降被阻且不說,他自己是否是真心請降?畢竟是海盜。”
朱由檢點頭說道“皇嫂的擔心不無道理,到底是真心乞降,還是借機生亂,見了麵試探下再議吧。”
王承恩再次打開了奏疏說道“浙江提學副使樊良樞致仕,請準。”
“準了。”
王承恩再次拿起了一封奏疏,張嫣卻搖頭說道“皇叔,碧雲寺到了,不剩幾本了,回宮再看吧。”
朱由檢才回過神來,看著窗外,有些恍然,已經走到了西山山道,馬隊的鈴聲在遠處的山道上響起,京師封城了,煤市口的很多職能轉到了五口子抽分局,京城封城沒有耽誤西山煤局的營運。
這就是朱由檢的一天,每天都與奏疏為伍,片刻不得休息。剛開始還有些新鮮,時間久了,朱由檢也終於懂了,什麼叫做案牘之勞形。
“下車。”朱由檢下了車駕,去碧雲寺上香請願聽經,妙惠大師是碧雲寺的主持,早就等在了院中。
張嫣和王承恩落後大明皇帝幾個身位,張嫣端著手,目視前方,麵色極為冷漠的說道“萬歲登基之後,一直非常勤勉,今日出宮也是昨日定好的行程,昨日萬歲夜裡就熬到了子時,把奏疏都處理乾淨了,為何今日又有了?”
“都不是什麼軍情急事,萬事都有輕重緩急,不是什麼大事,讓萬歲今天歇一歇不行?出宮了還帶那麼多的奏疏,王伴伴,你是萬歲大伴,打小就跟著萬歲,萬事張弛有度,這些日子萬歲神形俱疲,我都看出來,王伴伴沒看出來?”
王承恩一聽是訓斥,腰不自覺的彎了半截說道“是萬歲爺讓帶的,文淵閣昨日積壓了幾本奏疏,非臣本意,是萬歲爺看到了,說帶上車,路上處理了。”
張嫣看著和妙惠大師交談的朱由檢,不由的搖了搖頭,繼續訓斥道“萬歲不體恤自己,王伴伴要學會讓萬歲體恤龍體,就今天這奏疏帶上車的事,不是軍情亟待處理之國政,本可以壓在司禮監,等回宮再說。”
“萬歲節儉,停了宮中唱戲百藝,睡醒了就是廷議、奏疏、國政,片刻不得休息已經月餘,平日裡也不知道休憩,這麼下去,會熬出事的,你作為大璫,這些事都該注意些。知道了嗎?”
王承恩低頭說道“臣省得。”
張嫣繼續說道“工科都給事中郭興治言五事,開經筵、勤召對、慎起居、補考選、課職業。這開經筵可以,找幾個大和尚,讓他們進宮講經的時候,也讓萬歲抽空也歇一歇。”
王承恩滿臉笑意的說道“是是是,臣回去就辦。”
王承恩當然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也有一大堆的理由,他倒是想要壓著,在公案堆疊的那段時間,他也想要壓一壓,讓萬歲爺早點休息,可是萬歲爺不肯,但是既然是懿安皇後訓話,他隻有接著的份兒。
而且懿安皇後和他王承恩都是一個目的,讓萬歲爺不那麼累。
西山遍地都是楓樹,一到這秋天,就是紅彤彤的一片,因為是帝陵的緣故,西山的樹禁采禁伐,也算是黃燦燦的順天府不多的一抹紅色。
今日出宮的除了乾清宮,還有坤寧宮。
這也是張嫣的安排,坤寧宮有怨氣,上次都鬨到了劉太妃那裡,王承恩安排出宮諸事的時候,張嫣特彆叮囑了坤寧宮隨行。
畢竟周婉言是大明的皇後,母儀天下,出巡不帶著,會傳出帝後不合的傳聞,於國朝不利。
周婉言眼神靈動而活泛,亦步亦趨的跟著皇帝,進了大殿上香,儀態上倒是沒有什麼失態,也算得上端莊尊貴。
待到朱由檢上香之後前去聽經之時,周婉言和張嫣這些女眷,都留在了經房之外,畢竟都是女眷,聽經得去尼姑庵,而不是和尚廟。
“皇嫂,宮裡宮外最近流言四起,不知道皇嫂可有耳聞?”周婉言挽著張嫣等在經房之外的憑欄,周婉言突然低聲說道,言語之內都是擔心。
張嫣當然聽到了流言,而且比皇帝聽到的更加難聽數分,連皇帝聯合皇嫂謀害先帝的傳聞她都聽到了,有眉有眼,似乎更真的一樣,甚至還傳聞,她張嫣和當今天子早就勾結,孩子都四歲半了。
張嫣一臉苦笑說道“當然聽說了,久居乾清宮也非我的本願,若不是皇叔攔著,我這會兒早就到做了道姑。久居乾清宮的緣由,也是時下迫不得已。國朝艱難,迫不得已,幾許清名,毀也就毀了吧。”
周婉言挽著張嫣滿是擔憂的說道“國事為重,那必然是應該,萬歲也跟我說過一些前朝舊事。”
“我問皇嫂打聽點事,萬歲後宮就我和袁氏、田氏三人,這月餘卻從未招人侍寢,本以為萬歲是冷落了我一人,可是袁氏、田氏也未曾召入乾清宮侍寢。皇嫂可知其中緣由?都要急死了。”
張嫣左右看了看離著七八步遠的內侍,抬眼看了一眼周婉言,這小妮子,又開始陰陽怪氣了。
自打上次劉太妃話裡帶著針,刺了張嫣之後,張嫣就恪守君臣之禮,但是住在乾清宮本來就容易招致非議,這還被周婉言當麵問起來,張嫣心裡沒有火氣才是怪事。
“國事艱難,萬歲剛才在車裡還在批閱奏疏,前些日子先帝病重可是積壓了不少的國政,很多都不是一日兩日可以解決的,興許是累的,皇後應該多到乾清宮走走。”張嫣麵色不變,隻是語氣上多了幾分冷淡。
周婉言眉毛一抬,輕聲問道“萬歲和皇後同乘,還在批閱奏疏。看起來的確是國事繁重呀。”
周婉言這個皇後兩個字咬的很重。
張嫣也終於知道了周婉言到底在吃的哪門子味兒,她忽然覺得當初就不該讓王承恩安排坤寧宮隨行,這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張嫣也是反複提醒這小妮子還是個孩子,才把自己心裡的火氣給壓了下來。滿臉笑容的說道“婉兒,今天怎麼沒見到晴兒?”
晴兒是周婉言的宮女,上次王承恩查宮中遞話的線索,就查到了晴兒的身上,可是王承恩帶著淨軍去抓人,晴兒卻不見了。
張嫣這一問,問的周婉言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