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主傾城!
夜幕很快便籠罩了下來,明日便是凡間最熱鬨的月令節,此時街市的燈火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點亮了整個街道如白晝一般。傾城帶著阿落,經過小橋來到了街市之中,一邊慢慢賞著這夜市,一邊向著會仙樓走去。一路上的酒肆商鋪客滿如雲、全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彩樓歡門更是燈燭熒然、光彩相映。水上的船塢和街邊的酒樓裡,有翩翩公子在賞輕歌曼舞、有文士風流在談詩作賦。琳琅滿目的各色點心、有趣物件,擺滿了街市兩旁。富商大賈、名仕貴胄們在茶肆裡閒談休憩,看景兒似的對著繁華鬨市指點品評。
會仙樓的前樓是酒肆,過了後院一排花園便是可供客人休憩的客棧。傾城帶著阿落直去了客棧休息,吩咐小二要了些茶水菓子,自然少不了她前幾日剛吃過的絳珠蕎花糬。
她雖有時喜歡熱鬨,但是若隻自己一人,這樣的街市如晝、歌舞升平景象便是少了許多樂趣的。她更想早早歇下,明日好去看路邊的百戲雜耍,多吃些以前沒有見過的菓子蜜餞,還要再買些新鮮玩意兒才好。
天剛剛擦亮,便有鑼鼓樂聲喧鬨了起來。這是為迎接月令節的遊行花神車才有的迎候儀式。
昨夜迎客的小二見傾城氣宇不凡,想來定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見他像是不常出門的,也無隨扈侍從,便知他是舍得下銀子且不計較行市的。於是便薦了這會仙樓最貴的一間客房,隻說往內裡可賞舞聽曲,向外的一側可一覽整個街市。
傾城雖是舍得銀子的,況她對銀子的價值分量也並有那麼在意。可這間客房對一個住店的來講也太過奢侈了,一看便知是為有家眷協同的人準備,屋子也顯忒大了些。可小二又說了,今日客人最是多的,若沒有這間,便是更小些的,格局陳設比普通客房稍顯差了些許,恐怕如她這般尊貴的客人是住不慣的。他說的也確是實情,聽那小二這樣講道,又見他如此熱情周到,便應了他所薦,就選這一間吧。
小二打點好一切,剛轉身走後,阿落立即歡快地在屋子裡四處縱越玩耍。見它這般喜歡,傾城也覺得這裡更好了。這是一處格局方正的北房,處在客棧的二層,朝內果然是有一側對著前廳最熱鬨的大堂,聽書聽曲都是極佳的。若是要安靜,有兩道門可以關上,算是很彆致用心了。
不僅臥房裡的陳設皆選了上好的,就連茶室和待客議事的偏廂房也都是單獨布置出來的。倒是比平常住家一點也不缺什麼。
雖說價錢是略貴了些,但果然如他所說,此刻坐在窗下的矮幾邊上,正是可以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看花神車的。竟是比在那街邊上看著更清楚些,也少了嘈雜擁擠。她如今還要帶著阿落,若是在那樣擁擠的人群中,還真怕是傷了碰了它。
鼓樂歌舞自是賞心悅目,那最中間裡扮著月令花神的舞娘,風姿綽約,衣袂翻飛,當真如仙女下凡一般。即便如傾城這樣是見過無數仙女的,也覺得她的姿色容貌可說是驚為天人。
在民間月令節之前,文人雅士們便早早為此節日寫下辭賦佳作。在這一日,便會有花童裝扮的稚子將早先謄錄在卷軸上的詩作,隨著遊行的花神車贈與在街邊觀看花神車的路人們。贈予詩作的這一傳統沒有特定的規矩,花童們隻看哪一位有眼緣或者是哪一位更熱情,總之是看當時的心境毫無章法地贈予的。民間相傳,如得花童贈予詩作,便可保佑家中學子金榜題名、蟾宮折桂。故而,隨著花神車的遊行,有許多家中有學子甚至隻是家中有小兒的,都會一路跟著花神車,期盼能得一次被贈予詩作的好運。
那花神車上最難得的還是姹紫嫣紅的花束裝扮。雖是在春日裡,但花神車上無論什麼季節的花竟都開得極好。不僅有當季的玉蘭、海棠、櫻花、桃夭,還有夏日裡的牡丹、桐花、菡萏、淩霄。尤其是那大片盛放的白梅、紅梅還有綠梅,便是在冬日裡也是極為罕見的。更有那捧著芙蓉花起舞的舞姬,她們捧著的芙蓉正如盛夏裡剛出水的一般,那樣嬌豔欲滴。
用過早膳,傾城和阿落一同去了街市,此時便是最熱鬨的時候了。沿街各色未曾見過的蜜餞菓子,令人垂涎三尺自不必說。一路撿著喜歡的吃過去,還能看著各路的雜耍藝人、白戲演者在各顯才能。每走幾步便有成群的行人圍著,見那叫好聲最大最熱鬨的,傾城總要擠上去看上幾眼,當然也必會給些賞錢。
見著一個賣胭脂的鋪麵門前,店家招攬著客人,說是新進了許多最時興的胭脂水粉,請小姐娘子們進去瞧瞧。傾城想著買些胭脂哄哄娘親,好將此次出外胡鬨的事情搪塞過去。此種方法,她已然用得相當純熟了,每次娘親都很喜歡她帶回去的物什,自然她犯下的錯也總會不了了之。來至在胭脂鋪的門前正欲進去瞧瞧,但見不遠處像是有人起了爭執。
一個看似七八歲的孩童,正在同一位商販打扮的男子搶著什麼東西。孩童顯然是氣力抗不過,被拉扯著後來乾脆跪在了地上。
“還給我吧!”
“走開!”
“還給我!”孩童跪在地上,被那商販打扮的男子半是拖拽著一直往前爬著,但就是不鬆手。
“還給你?這是你的嗎?讓大夥看看,就你這窮鬼樣子,這樣的寶物會是你的?”
隻見那男子手持一把湖色素絹地湘妃柄宮扇。此宮扇雖無玉器貴重之物墜飾,但見此質地便知不是凡品。路人見此情景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來。卻也拿不定此扇的主人究竟是誰。若是隻看穿著裝扮,那商賈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還未走近,阿落便一眼看出那是仙家之物,傾城自然也知道的。
商人不由分說,便使勁甩開了那孩童緊抱著他的一雙手,還趁亂在他手上狠狠地踩了一下,幾根稚嫩的小手指立刻有鮮血滲了出來。孩童痛得隻是一聲尖叫,無暇顧及自己的傷,起身便又追了過來,那商人抬手要甩他一巴掌時,傾城稍稍用了仙法,他順勢倒下去,狠狠地跌了一跤。扇子正在此時甩了出去,那孩童便趁勢趕緊撿了起來。
“站住!”商人爬起來一把抓住了要逃走的孩子。
“且慢!”聞聲看去,是傾城所扮的白衣少年。
見麵前公子風度翩翩,一看便知是貴家子弟,那商賈開始還客氣了一句,道
“公子貴人事多,彆家的事還是不要多管的好。”
傾城以前也見過這般曲意逢迎的小人嘴臉,本就厭惡,如今演到自己麵前,更覺糟糕了。她定定地看著那人,擋在那孩童的前麵。雖一句話未講,但旁人也看得出今天這事她是管定了。
“走開。”
商人見她並不買賬,客氣也沒有了,不由分說,便要衝著那孩童去搶那宮扇。
“你怎就能證明此扇是你所屬之物?”傾城言道。
“哪裡來的毛頭小子學彆人打抱不平?這是我家傳的寶貝,還需要什麼證明。”
“這明明是我的,是我爹爹留下的。”
“你爹爹連你都養活不起,從哪裡來這樣的寶物?”
“是我家恩公所贈。求各位相信我,此物當真是我家恩公所贈。”
“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那便說說此扇有何特彆之處。”
傾城此言一出,此時圍觀的路人們也紛紛附和。
那商人隻好吞吞吐吐地開口“此扇質地不凡,是由能工巧匠幾世密傳的手藝製就,普通人家是斷斷不會有這樣的手藝的。”
人們看向那柄宮扇,確實如商人所言。見他不再做聲,傾城便看向孩童。
“此扇麵所繪是《月曼清遊圖》。”
“哈哈,”商人聞言笑道,“這明明是素扇,哪裡有什麼圖?你捏造也不看看清楚。”
聽那孩童這樣的說法,路人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公子請幫我拿一下。”
那孩童將手中的宮扇交於傾城,自己轉身便去了近旁的酒肆,隨後很快端出來一杯清水。他接過扇子將那杯水潑了上去。登時便見一副丹青在那湖色的素絹上緩緩顯現了出來。畫中那盈盈月光便如真實的月色一般,映著那扇上的湖色越發清雅,畫中背手垂袖立於水邊,對月顧影的可不就是那最自戀不過的鸜如神君。不然還能有誰作畫總是畫自己的。傾城心想著,又是這一招,生怕誰不知道他以前做過司水的神仙一樣。
竟讓她遇到這樣的事情,下次遇見鸜如也能借此討一個人情了。她能有很長時間去慢慢琢磨要問他討些什麼才好。怎麼鸜如就能隨便來人間遊玩,而她卻隻能偷偷逃出來。傾城越想越覺得不公,忽又想起那孩童說是恩公所贈。恩公?不知鸜如又在人間經曆什麼她不知曉的趣事。
此時不遠處的茶肆閣樓上,一位墨色衣衫的男子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他自然也看見了此刻悄悄跟在傾城身後鬼鬼祟祟的那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