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一位背負長劍的黑袍少年正叼著青草,一臉玩味。
“自我介紹一下,大夏夜幕,試練者柳琛。”
收回左腳,方塵重重吐了口氣,大夏夜幕這四個字對一個少年而言實在是太過沉重,霜寒城內偶然的幾次聽聞,無不令方塵心驚。
“很疑惑?可惜,上頭的命令是誅殺,而不是活捉,否則我倒是很願意與你這位方家遺孤多玩些日子。”
麵對著渾身上下沒有絲毫武道氣機波動的方塵,柳琛嘴角微動,並未拔劍,隻是一步步向著方塵走來。
對於從未踏足修行的世俗之人而言,武者身上溢出的強盛氣機無疑便是一柄鑽心的匕首,而這匕首在柳琛的刻意之下直撲方塵而去,更為鋒利。
隨著柳琛向著方塵一步步走近,如山墜頂的氣勢壓迫越發強盛。右手按著柴刀的少年,隻覺得一股沛然巨力從四麵八方擠向自己,身體在這巨力擠壓之下向著腦海深處傳來延綿不斷的鑽心痛意。
方塵身前五丈,逐漸加大氣機傾瀉的柳琛似是察覺到了麻衣少年的極限,柳琛停下腳步,抬手,朝著方塵輕輕按下。
於是,方塵身體四周莫名氣機在柳琛牽引之下,逐漸聚集到方塵頭頂、肩胛,隨後隨著其手勢自上而下狠狠砸落。
這一擊,是要方塵跪下!
身體四周擠壓的氣力消失,脹痛感仍舊自血肉當中襲來,方塵咬著牙顫抖著身子,來不及有片刻的放鬆,那氣力再次自頭頂砸落,方塵雙腿一曲,隻感覺頭暈目眩。
身體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顫,按住柴刀的少年驟然一聲嘶吼,低著頭倔強地按住雙腿,他不願跪下。
頭頂巨力由一開始狂暴地砸落逐漸變得溫和,但這種溫和的擠壓卻使得方塵更為難以堅持。
如溫水煮青蛙,頭頂氣力壓迫之下,數十息過去,方塵雙腿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原本由於風吹日曬而有些黝黑的臉龐更是因為血氣沸騰而格外漲紅。
“有意思。”
放下手臂,柳琛向前再次踏出數步,剛好停留在方塵身前三尺開外,與方塵赤紅的雙目對視一眼,柳琛隨意的一掌拍出,將方塵拍退數步,直吐出一大口鮮血。
“按照夜幕的習慣,我本應當以最為狠辣有效的手段了結了你,但偏偏你姓方,而我姓柳,這便注定了你今日不會死的太輕鬆。”
又是一腳將方塵擊退,柳琛玩味地看了看掙紮著從地麵爬起的方塵,眸中掠過幾分不清不楚的厭惡,旋即緩緩朝著方塵繼續走去。
胸口和腰間被柳琛一掌一腳擊中,方塵隻感覺喉中有著股股逆血不斷湧出,自地麵強忍著痛意爬起,抬頭朝著柳琛露出一道獰笑,方塵轉身繼續向著柴山深處跑去。
“逃得掉嗎?”
見得方塵轉身逃離,柴山密林當中,柳琛臉上的笑意逐漸化作譏諷,低頭呢喃片刻,卻是緩緩邁開步子,向著方塵追去。
作為大夏夜幕的試練者,柳琛的武道修為在年輕一輩當中自然屬於佼佼者,即便方塵拚儘全力的奔跑,但在已然在武道一途走了不少時日的柳琛眼中,這速度,還是太慢。
腳尖於林間泥地輕點,林琛的每一步都足足跨出去數丈的距離,但似是如貓拿耗子一般存心戲弄,林琛卻有偏偏放緩著速度,緊緊吊在方塵身後三丈的地方。
三丈之外,恰好是林琛這位夜幕試練者最喜歡的嘯出劍氣的距離。
背後時不時有著一道劍氣凜然而至,賣命奔跑的方塵來不及抵擋,也沒有能力抵擋。
劍氣劃破麻衣,卻又觸之即散,僅僅在方塵身上留下一道不斷浸出鮮血的口子。
如若淩遲。
向著密林深處不過跑了半柱香的時間,整件麻衣已然被鮮血浸透的方塵頹然的停在原地,第一次到達柴山密林的儘頭,此處竟是一方山崖,崖下是雲霧繚繞的深淵。
青山腳下,叩劍崖。
緊緊吊在方塵身後的林琛卻並未停下腳步,似是知道老鼠再無逃離之法,嗜殺的貓也沒有了玩下去的興致。
手中長劍早已負於身後,以六境修為殺一個凡人,林琛並不願意長劍沾染這讓其憎惡的鮮血。
一個閃身出現在方塵身前,林琛雙目微眯,卻是頗有些好奇地看向已然轉身迎向自己的方塵。
到了此時,竟然還沒有死誌嗎?
背負著雙手一步步走近,直至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一寸,因為太多鮮血浸出,麵色已然蒼白如紙的少年總算向前踏出一步,遞拳。
眼中紅芒驟顯,嗅到方塵身上求生欲的柳琛似是看到了讓人欣喜的獵物,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角,隨後身體輕輕一晃,便躲過方塵第一拳。
隨後是第二拳,第一腳……
破落巷出身的砍柴少年似是在此刻用儘了全部氣力,拳腳毫無章法的朝著身前的那道黑袍人影打去。
但沒有任何一拳一腳觸及到柳琛。
“這就是弱者的悲哀,方家廢物,結束了。”
不下百拳打出,直至麻衣少年因為拳腳耗儘了自己的全部氣力,柳琛方才隨意的一伸手,捏住方塵揮拳的左手手腕,用一種看待螻蟻的眼神,居高臨下的嘲諷道。
身體之上的劍傷依舊在浸出鮮血,柳琛話落,掙紮無果的方塵心中最後一絲火焰似是總算熄滅,麻衣少年緩緩低下頭顱,眼神黯淡。
而方塵身前,捏住其手臂的柳琛眼中紅芒卻是愈發鼎盛,嗜殺的夜幕試練者眼中,沒有什麼比看一個人求生之誌逐漸消亡最為動人。
叩劍崖前一步之距,方塵的氣息逐漸微弱,緊緊打量著麻衣少年的柳琛嘴角笑意卻越來越盛,甚至於呼吸都逐漸急促。
但就在方塵低垂的眼瞼即將合上的刹那,破落巷內砍了數年柴禾的少年,其不知何時放在腰間的右手,總算握住了那把柴刀的刀柄。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沒有猶豫,方塵自腰間抽刀,如柴山劈木一般,向著柳琛因為觀察自己而伸長的脖頸,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