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塵頓下腳步,身體四周筆直的插在石壁之上的青山佩劍在初生日光的照耀下,向著四方折射出密密麻麻的寒芒。
破落巷出身的方家少年,第一次眸中滿是星光。
置身於這片僅是看起來便鋒芒逼人的劍林之中,方塵剛剛自劍崖之中修成的劍元之體不自覺的輕輕顫動,很是舒服。
邁開步子繼續向上走去,劍林之中人影漸稀。
青山三年一次的弟子選拔,雖然不在乎身家背景,但對武者天資心性的考核仍舊淘汰了絕大多數人。
僅有八百多人上青山劍嶺。
而走到六百六十米這個高度的,更是不到兩百人。
身體之上已然隱隱有了不下壓力的方塵並未止步,而是打量了一眼明顯拉出一條弧度的新弟子們,深吸一口氣向著最前方的十來人追去。
……
自六百六十六米往上,劍意的壓製力較之山腳已然強盛了數倍不止。
以一股意誌支撐著自己前進的青山新弟子,大多已然是佝僂著身子蹣跚前進,更甚者還有手腳並用者爬著向劍嶺的更高處挺近。
以雙手抓住劍嶺石壁,堪堪爬到劍嶺七百米距離的範阿,因為劍意威壓身子已然近乎匍匐於地,但這位少年卻仍舊未曾放棄,依舊咬牙向上爬去。
七百米處的劍與七百零一米處的是完全不同的。
出身於大夏北嶺的範阿幼時生活的地方還要在青山更北邊,靠近那座雄亙於冥海之前拒北城的用於補給的小城,因為缺少強大戰力的守護,在範阿幼時便遭遇了一位混入大夏的妖族血洗。
那一日,原本三百戶的小城被那妖族屠殺大半,遍地血腥,一片狼藉。
直至增援拒北城的青山劍修路過時當空甩出一道劍氣,那滿是醃臢臭味的血腥獸口停留於範阿身前,陡然炸成一片不留絲毫痕跡的血霧。
眼中被驚懼和仇恨占據大半的範阿,足足在那具沒有頭顱的妖獸屍體前坐了一天一夜,方才咬著牙撿起一柄地上的斷劍,狠狠地朝著妖獸屍體心口插下。
那一日,範阿便發誓一定要成為青山第一的劍仙。
城池被毀去大半,沒有了家人,沒有了一切的範阿從那片廢墟開始向南而行。
從七歲走到十四歲,吃過野草飲過雨水的範阿方才走出了陰影,走到了青山。
匍匐於劍嶺石壁的範阿,三個月僅是修成一境巔峰的天資在八百來名新弟子中遠遠算不上出色,但劍嶺之上七百零一米的距離卻遠超許多二境弟子。
劍心尤堅。
雖然僅是自七百米處再次向前挺近了一米,但範阿卻感覺身體之上壓力陡然暴漲了許多,那一襲青山弟子服飾已然完全貼合劍嶺石壁。
但是這位曆經萬難來到青山的少年,仍是執拗地以雙腳和右手扣住石壁,伸出唯一一隻空閒的左手,強忍著腦海中的眩暈感探向身前的那柄劍。
摸到了劍柄。
隨即是拔劍。
似是一隻左手的力量不足以拔出手裡握住的那柄劍,於是已然察覺到體力不支的範啊學著在荒野中維持精神時做的那樣,以兩顆門牙陡然咬向下唇。
鮮血迸射,範阿腦海中眩暈感迎來刹那的削弱。
旋即右腳狠狠一瞪,不要命的以雙手握住劍柄,全身重量和體力為注,將那柄劍狠狠往外拉去。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範阿手中的劍在其竭力拉扯之下,竟是於劍嶺石壁之上摩擦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足足十息,那柄劍身之上沒有任何印記的四尺青鋒方才自劍嶺被完全拔出。
隨後陡然嘯出一聲響徹整座劍嶺的劍鳴。
耗儘全部氣力的範阿已然沒有力氣大笑著宣布此刻心底的喜悅,這位不顧一切完成目標的少年僅是在原地最後僵持了一秒,便跌跌撞撞地向後倒去。
隨後在將要落入劍林的前一刻被穿的破破爛爛的破落巷少年拉起。
自六百六十米處往上走,方塵本是不會經過範阿身旁,但看著那個匍匐在地麵仍舊想要握劍的身影,方塵莫名的覺得他們是一路人。
所以即便身體已然有些疲憊,方塵仍是改變路徑向著範阿走去。
將手中近乎昏迷卻仍舊僅僅握住劍柄的範阿拉到身後稍微平緩一點的石壁之上,方塵頗有些無言地看著其手中的長劍。
這柄劍身沒有雕鑽任何諸峰印記的四尺青鋒,其上蘊含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靈性。
而方才那一聲劍嘯,無疑也證明了,這柄劍是此次青山承劍第一把被拔出的傳承靈劍。
確認範阿所處的位置足夠平緩,不會導致其滑落劍嶺後,方塵方才搖了搖頭,掃視一眼四周,繼續向著山巔挺進。
劍元之體賦予的方塵對劍氣和劍意的適應程度,終於在此時大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