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所謂的尊者屍身,身體之上幾乎是霎時便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劍痕。
漆黑的血液沿著黑袍緩緩浸出。
“不!混賬,本座定要將爾等挫骨揚灰!”
劍落和墓主殘魂的麵色變化都隻是一瞬,待得奈何橋上劍氣散去,一聲怒不可遏的爆喝緊接著傳出。
陣法的破滅,秘地當中陰氣隨之開始消散,殷紅如血的彼岸花開始衰頹,墓主殘魂和墓守的氣勢也開始下降。
察覺到這等變故發生,墓主殘魂那雙虛幻的眸中更是泛起滔天怒火,又是一掌將沈鄉逼退之後,便轉身向著方才蘇醒的沈霽等人掠去。
接連兩掌拍出。
彼岸花的衰頹,幻境陡然破滅,但心神在虛幻空間沉寂太久的四人,境界稍低的沈霽和陸人已明顯回神更為緩慢。
所以,墓主殘魂的兩掌便是向著他們襲出。
本是身處沈霽身前的金環鏢局那位七境武修,盧仁斌見得這一掌之上繚繞的武元,竟是一咬牙將沈霽拉開,雙臂交錯身前,替她生生受了這一掌。
與此同時,原本盤坐在地的劉蒼,幾乎是在這掌印靠近的瞬間,眼角便不自然的一顫,雙腿一蹬便自陸人已身旁閃開。
高居半步山巔實力的墓主殘魂接連兩掌之下,陸人已根本來不及反抗便被拍成一團血霧,盧仁斌哪怕是以七境修為全力抵禦,仍是被這一掌直接打碎雙臂,掌印擊穿胸膛,將其殘破身軀在遍地蒼白骨灰上拉出一條鮮紅痕跡。
血腥無比。
“人已,仁斌!”
身上同樣有著數道傷口的沈鄉,在止住後撤的步子後,入目便是如此一副淒慘景象。
這位自青山下山後,摸爬滾打十數載方才建立起金環鏢局這等家業的大鏢頭,早已將鏢局內的人當成了真正的兄弟,於是那一柄青山的劍,總算因此找回了當年的狠戾。
半空之中,墓守在陰氣不再彙聚身旁過後,再無一開始的自負囂張,那一對漆黑雙翼與劍器的一再相碰,竟是開始落入下風。
失去陣法加持,同境界一戰,青山劍修不輸任何敵。
所以,古正不再壓抑體內劍元,那一柄劍器之上開始隱隱燃起火光。
八大上宗之一的劍宗青山,山內擁有的是天下想都不敢想的茫茫多的劍訣,而身為一座諸峰的教習長老,古正也是瀏覽這些劍經最多的劍修之一。
看得多了,會的自然也多。
所以,全力出手的古正幾乎是數息間便接連斬出百劍,劍劍皆是不同。
那一隻從五境起便身居陵墓的墓守,原本便缺少戰鬥經驗,又何曾見過如此陣仗,沒有了陰氣賦予的無匹防禦力,再難接劍。
於是漫天血雨夾雜著黑羽一齊飄落,墓守將卒。
血雨之下,墓主殘魂見狀更是陰冷一笑,陸人已和盧仁斌的碎肉血霧被其一呼一吸之間納入體內,就連墓守飄落的血雨同樣彙聚到其虛幻的身體之中。
腥風驟起。
站在墓主殘魂數尺開外的沈鄉,在陸人已和盧仁斌死後便很是沉默。
金環鏢局這些年安逸的生活,使得這個武道之路斷絕的漢子已經隱隱忘記了如何握劍出劍。
他曾是拙峰乃至青山有名的天驕。
所以,當沈鄉輕呼一口氣再次抬頭,他握住了腰間另一柄劍。
從他下青山時便再未拔出的那柄劍。
一步踏出。
劍光驟現。
照亮整座陵墓。
依靠血氣,境界本已快要徹底跨過門檻步入山巔的墓主殘魂,在沈鄉出劍時便察覺到幾分不安。
但生前境界賦予的自信,仍使得那道虛幻的身影站在原地一步微動,繼續吸納著漫天血雨。
隨後便再不可能移動。
那位十數年前闖出驚天名號的拙峰數子之一沈鄉,這一劍實在太快,殺力實在太盛。
幾乎是光芒亮起而後暗淡的瞬間,墓主殘魂便隨之崩裂、消散。
收劍而立的沈鄉,衣衫因為剛才的極速揚起還未落下,但其眼中已然滿是追憶和緬懷。
沈鄉低頭看著腰間的那柄劍。
沙啞著聲音低聲喃喃。
“我曾一劍斬半尊。
今日再劍誅山巔。”
黑羽仍在落下,但蒼白骨粉鋪就的地麵上,除了揚起的灰沙還未落下,竟是一片寂靜。
早已力竭的方塵靠在奈何橋的青石台階上,拿起的酒壺僵在半空,目瞪口呆。
這才是。
青山的劍。
青山的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