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道一途的劍心之樓,心若明鏡,波瀾不驚。
這一樓,才是所有劍修最渴望踏足的第一樓。
掌心那柄劍器聞言輕輕顫鳴,但方塵依舊沒有絲毫表情變化,劍意未能取得意料之中的壓製,方塵便早已心中有所猜測。
但劍道境界不相上下,卻並不意味著劍招便同樣不相上下。
手中握著那柄沉淵的少年,閉眸片刻而後睜眼,如數千年前那位老劍仙般斜握長劍,劍身上撩。
銜燭。
如大江倒灌。
踏入劍心一樓,劍心小成賦予樊白柯的通明之境,使得這位瑤池的女子劍修很是輕易地看出了方塵的蓄勢。
於是,那柄寒月劍器在樊白柯手中不斷高舉,瑤池秘傳的那一式劍招,使得劍身之上銀白光芒四溢。
如明月高懸。
三個呼吸之後,兩劍陡然相遇。
明月照大江。
劍氣如浪四散,銀白光芒宛若實質撕裂湧動。
握住兩柄僵持劍器的方塵與樊白柯,卻並未如向前劍招對碰那般一觸即散,這兩劍的比拚,竟是定要爭一個你敗我勝。
瑤池仙宮四周,一片寂靜。
若是單論劍招精妙,瑤池樊白柯這一劍哪怕是仙宮秘傳,也難以與劍氣長林內傳遍天下的劍六銜燭相提並論。
隻可惜使出銜燭的方塵,至今對這一劍也沒有完全吃透。
所以,與自幼修行瑤池劍法的樊白柯對拚劍招,卻是一時難以敗敵。
兩把長劍之上劍氣將欲散儘。
站在仙宮之上的瑤池大能搖了搖頭,似是在惋惜樊白柯並未取勝,僅是戰了個平局。
又像是在惋惜那青山劍修的問劍之路到此結束。
而仙宮之下,邢仞的眸中卻依舊滿是淡然,甚至還提起酒壺打了個酒嗝,似是全然不在意小師弟這一劍的勝負。
於是,握住驚蟄的少年輕輕一笑。
“這一戰,你敗了。”
已然準備收劍的樊白柯聞言眸子一眯,嘴角便掛上了幾分嘲諷,這一劍的結果如何,四周茫茫多的觀戰武修皆是看客,又如何輪得到你肆意斷定勝負。
兩柄劍器之上氣意儘數散去,樊白柯正欲開口嘲諷,卻看見身前的年輕劍客麵色驟然蒼白,一股蒼茫氣勢席卷而出。
緊接著,兩人身側,那本該早早散去的劍氣,不知何時竟再次懸浮而起。
沒有劍元附著的劍氣本該如無根浮萍消散天地,但此刻竟是朝著少年劍尖所向,圍成一方天地囚籠。
將樊白柯圍困其中。
漫天遍地,儘是殺機。
“這一劍是——天上人間?”
青山劍九的更迭,是天下所有劍修關注的盛事。
天上劍仙那一劍高居劍氣長林第二位的劍招,在落碑的刹那,便有無數情報向著四麵八方席卷而出。
據傳,陳劍聲遺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劍,是一劍可以不用武元,僅憑劍氣掌控凝成的殺招。
這一劍,避無可避。
在馱碑峰上領悟銜燭之後,下山時自石碑中湧向方塵元海的那一道雪白劍意,不僅僅是一道可以用來保命的殺招,更承載著天上劍仙的最後一道劍念。
也是贈予破落巷那個麻衣少年的最後一道禮物。
雖然方塵還無法如陳劍聲那般將遍地劍氣凝成一劍,但從青山走到瑤池的少年,卻已然可以掌控劍氣,圍而殺敵。
瑤池之上的那位大能眯著眼搖頭一歎,邢仞再次笑著喝了口酒,四野觀戰武修一片嘩然。
“出劍,我要接劍。”
劍氣牢籠既成,方塵大口喘著粗氣,正欲散去劍招,卻突然聽到樊白柯冷冽的聲音。
“樊姑娘,這一劍是以劍氣凝聚,以我而今的掌控能出劍,卻無法收劍,若這一劍落下,你雖不會斃命,但恐怕會受傷不輕。”
劍招比拚如此之久,兩人元海都近乎乾涸,哪怕樊白柯六境修為還殘存著一些劍元,但天上人間這等劍招的殺伐之下,根本不可能抵擋。
方塵所說,也不過是因為此處乃是瑤池仙宮,那些仙宮之上的大能,定然不會看著宮內弟子平白死去。
“陳老前輩的劍招,我定要接劍。”
樊白柯似是全然未曾聽到方塵所言,依舊執拗地開口。
於是年輕劍客眉頭微皺,正猶豫之時,耳畔陡然傳來了邢仞的聲音。
聽到那聲音所言,方塵輕輕一歎,左手隨之握拳。
劍氣牢籠轟然一顫,密密麻麻的劍氣向著樊白柯身體湧去。
那柄如寒月般的劍器失去了磅礴劍元加持,此刻再難有如月清輝繚繞,但隨著樊白柯的出劍,仍是擋下了部分劍氣。
但更多劍氣卻是穿過樊白柯的抵禦,向著那一襲嬌柔身軀襲去。
瑤池之上,傳出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一股磅礴武元自那條天河落下,將樊白柯與方塵包圍其中,四周觀戰的武修再難見得兩人身影。
而武元繚繞之中,樊白柯雖然沒有受到致命傷勢,但那些四竄的劍氣仍是劃破那一襲瑤池仙子白衣,帶起淺淺的劍痕。
以及,露出白衣之下更為奪目的大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