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徦鳴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燒雞儘數吞入腹中,看起來膀大腰圓的糙漢子,似是覺得將酒水就這樣倒給死人有些浪費,砸吧砸吧嘴角,竟是將剩下的半壇黃酒儘數飲儘。
張家酒樓的老板,就這樣裹挾著三分醉意,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土牆小院。
而小院之中,那樹臘梅之下,在黃土矮墳四周,熙熙攘攘地堆滿了酒壇。
開封的,不開封的,加在一起,不多不少恰好一千壇。
破落巷的那個瘦小少年,拜入青山,三月修行之後下山離開霜寒城,至今恰好一千天。
大夏蓮會的前六甲,青山的小師叔,方家遺孤,江湖人稱小劍仙。
“嗬,天上劍仙的唯一傳人,拙峰峰主的關門弟子,沉淵劍仙的隔代傳人,有意思,這些江湖中人在徐無和心燭破境之後,幾乎將這位方家遺孤盛讚為年輕一輩而今的九境第一人,紫微,你怎麼看?”
在蓮會結束之中,神都這座一城即一道的大夏皇城,六千載國祚延綿的中心,仍舊是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而神都中心靠北的皇宮大殿之內,穿著一襲明黃龍袍的偉岸男子,隨意癱坐在龍椅之上,看著殿內專心瀏覽卷宗的夜幕幕首,頗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如何,僅以天資而言,難比洛千瀧和楚修然,更難及佛子和道子,若以傳承論,更是不及佛門道宗,難比天外天。”
渾身藏匿於寬大黑袍中的夜幕幕首,麵容在一片漆黑中依稀不可見,在這一任大夏帝皇問話後,紫微明顯地停頓了片刻,隨後言語不含絲毫感情地沉聲道。
“哈哈,紫微,即便他已經死了,你還是忘不了嗎?就因為這小子是他的傳人後輩,夜幕到現在都按住殺令,甚至拒絕公諸天下方塵的真實身份,到了而今,如此這般,又有何用?”
皇殿之中,除了帝皇與紫微外再無他人,這位而今掌控著整座人族天下的天子,聞言先是愕然,隨後搖頭一笑,頗有些無奈的開口說道。
“夜幕之人,潛入陰影之後,便絕不會因過往留情,第一次未能誅殺掉他,是因為夜幕的安排失誤。
後來未曾出手,是因為青山始終有大能為其暗中護道,至於方家遺孤的身份,大肆宣揚之下,難免使得天下對夜幕的辦事能力產生懷疑,推翻了夜幕卷宗,乃是皇朝之恥。”
聽得大夏帝皇所言,紫微的語氣仍舊不見絲毫波動,這位人族天下大夏皇朝之中,最擅殺伐的勢力的統帥者,一板一眼地解釋道。
“行了,朕是看著你張大的,還能不明白你心裡那點小九九,這件事便不用跟朕解釋了。
大夏是李氏的天下,無序者要無序的卻是天外天,說起來朕倒是對這小子並無必殺之心,一隻螻蟻罷了,你若是想保,那邊在眾生樓那幾位出關前,好好想想法子吧。
另外,元白那邊再多派幾個探子,這小子最近行事太過肆無忌憚了,較之他的幾個兄長,還是太過浮躁,便先壓上一壓吧。”
紫微一番解釋過後,大夏當代帝皇李安民卻是頗為隨意地擺了擺手,一位不過九境的年輕一輩,雖有幾分天資,但皇朝沉浮數千載,見過太多這類的天驕,哪怕驚豔如陳劍聲,最後還不是歿滅於夜幕的陰暗之中。
所以一個方家的後輩,哪怕是頂著無序者後代的身份,其實也並未被皇朝看在眼中,巡查司當年的那次入青山觀承劍,不過也隻是為了配合眾生樓,試探一番青山的虛實罷了。
人族天下的帝皇,視線一直聚焦在山河之上,皇殿後方的那張地圖,其上牢牢圈定著數點,其中最為猩紅的唯有三處。
上宗青山,妖族戮夏城,還有一片儘是虛無。
殿內,紫微聞言後身側大道浮現,身軀緩緩消失於陰影當中,這位夜幕當中殺得天下膽寒的幕首,離去之前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大夏帝皇。
人族天下,真的是大夏的天下嗎?
江湖之中關於天驕的討論沸沸揚揚,而佛子和道子踏入山巔之後,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是青山的小師叔。
那個在中三境時,便問劍道門四觀三宮,生生打出不俗威名的劍客,於蓮會揚名後,更是因為青山之地位,被天下人崇仰。
青山的每一柄劍,都會斬向北境那些想要侵入人族天下的大妖。
而沉淵劍器,更是數千載於北境,飲過妖皇之血的至高殺劍。
天下人,都在等著冥海戰場廝殺再起之時,人族的天驕,青山的劍,再次殺出一個赫赫威名。
距離神都不知多少裡開外,赤裸著衣袍的年輕劍客,也的確如其餘青山劍一般,正落向戴罪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