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淮笙!
沈霽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恍惚間聽到一聲輕柔的呼喚,她抬起頭,透過半開的雕花木窗向外望去,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入眼皆是朦朧的綠色,父親母親正立在院子門口那棵垂絲海棠樹下,母親穿著那件她最愛的柔紗白衣。
沈霽跑到門邊,定定看了看,邁開兩條細長的腿,張開雙臂向父母奔去,用略帶沙啞的哭腔喚道:“爹,娘”
父親的臉被西北的風沙吹成古銅色,那雙烏黑的眼睛彎成兩條月牙,眼角舔了幾道皺紋,原來烏黑健康的頭發中也夾雜進去了些許雪白,母親輕靠在父親結實的胸膛上,幾縷發絲拂在他的肩頭,她依然那麼美,沒有絲毫變化。
眼看就要跑到他們麵前,沈霽用力向前一撲,什麼也沒撲到,一陣風過,通體冰涼。
陣陣涼風吹進屋內,沈霽打個哆嗦,從夢中驚醒,心想又是夢啊。感到枕著枕頭的半邊臉又濕又悶,她翻個身,吸了下鼻子,抹了抹眼睛,渾身犯懶,根本不想起,奈何餓得前胸貼後背,於是喚道“蘇七,我餓了。”
沒有回應。
“蘇七!”她皺著眉頭又喊一遍。
“這裡沒有蘇七。”
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沈霽一驚,從床上翻身坐起,隻見重犀環手於胸靠在門邊,正麵無表情看著自己,他的薄嘴唇微微動了動,問道:“想家了?”
讓人看見自己哭已經很丟臉了,沈霽不想回答他,於是問道:“你一直在我房間看著我睡覺嗎?”
重犀“哼”一聲“你的睡相那麼醜,誰要看。”
沈霽要拿起枕頭丟他,他不躲,反而用不耐煩的語氣回道“這位小姐,好好看看這是哪裡。”
沈霽愣了一下,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木床木櫃木桌子,目所能及皆是木頭,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她皺著眉頭捂住口鼻“這是什麼地方,朽木的味道太難聞了!”說罷翻身下床,腿一軟沒站穩,手按在木櫃子上,拍起一層灰。
“啊!”仿佛被那木頭燙到手一般,她一個激靈彈起來。
重犀又翻個白眼,自從遇到沈霽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翻白眼,恨不得將嫌棄兩個大字寫在臉上。
“這荒郊野嶺的,能找到一間客棧給你睡覺已經很不錯了,你還嫌棄?”
聽重犀這麼一說,沈霽才回憶起密林裡的事情,她趕忙仔細打量一番重犀: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身上的傷不見了,帶泥的臟衣服煥然一新,連撕破的口子也補好了;視線一轉落在他的兩隻手上,都好好的安在腕上,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她想到了被砍光腦袋倒在血泊裡的蠪侄,心想那怪物恐怕是活不成了,沒想到眼前這人下手那麼狠不過這樣一來也好,那麼凶殘的怪物若不除掉,必成大患。
沈霽想問明白為何當時那些樹枝像是活了一般擋住她的去路,是不是有誰用什麼力量在暗中操控著?剛要張嘴,重犀背過身去打開房門,說:“雞蛋麵應該做好了,我去吃嘍,某人要是不來,我剛好吃兩碗!”
沈霽湧到嘴邊的話被堵回去了,一聽重犀這麼說,又不乾了,叉起腰對重犀喊:“怎麼就隻有雞蛋麵啊?小命都差點沒了,連口肉都不給吃!再說這客棧的房間裡都是灰,廚房還不知道有多臟呢!我才不要吃!”
結果還不到半炷香時間,一碗拌著鮮紅辣椒醬的手擀麵條就進了沈霽的肚子,吃了一碗沒夠,咂一咂嘴,又瞟到重犀那一碗,重犀的筷子一直叼在嘴裡,麵一口沒動。
“喂,你怎麼不吃?不餓嗎?”
重犀搖搖頭:“看你吃飯,我沒胃口。”
沈霽撇撇嘴,“切”一聲:“你要不吃,那我吃了!”說罷端過來就吃,又是一通唏哩呼嚕後,碗一撂,拿袖子擦擦嘴,打個飽嗝,看起來心滿意足,果然,出門在外時,吃飽穿暖不想家。
“你什麼都不吃,還一點都不餓,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吃了什麼好東西?”
說話間,一股噴香的烤肉味傳來,客棧老板端著一盤烤鴨子從堂後的布簾子外鑽進來,沈霽看見那烤鴨子朝自己越靠越近,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你還點了鴨子?”
“你親手處理好的鴨子,怎麼,不認得它了?”
沈霽摸了摸自己脹鼓鼓的肚子,這才明白過來,一拍桌子,原本是蹲在凳子上的,“倏”一下站了起來,衝掌櫃喊道:“早不端晚不端,偏偏我吃飽了你才端上來,你們兩個串通好的吧!”
即便她站在凳子上,掌櫃還是要低著頭看她:“誒呦小丫頭,這位公子把鴨子交給我的時候可什麼都沒說,這鴨子要醃,要烤,可麻煩著呢!我合計,先上麵給二位墊墊肚子再說。”
重犀把筷子從嘴裡拿出來打圓場:“我這小妹脾氣不好,無事,您忙去吧。”等掌櫃走後,他用筷子頭指著沈霽示意她坐下,沈霽蹦下凳子,用衣擺掃一下才坐,待她坐好,重犀把鴨子掰開,將一隻鴨腿放在沈霽碗裡:“麵食經不住消化,一會就又餓了,你還是多吃一點吧,免得晚上起來找吃的,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