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瑾拿起桌上的氅衣披在身上,殿外更深露重,那清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天牢門口,顧懷瑾將外衣脫下遞給宮人,徑自進了獄裡。
崔姑姑身穿囚服,蜷縮在牆角,異常頹廢的模樣,她聽到動靜,微微抬了抬眼皮,“殿下來了。”
顧懷瑾笑了笑,“我今日來是和姑姑敘舊的。”
“這些都是殿下做的吧?”崔姑姑哂笑一聲,不知道是在嘲笑他還是在嘲笑自己如今的落魄,“殿下是何時對婢子起了防備的?”
她後來靜下心想了想,這偌大的北宮裡能嫁禍她的又能有幾人。
“起初。”顧懷瑾倒也沒隱瞞。
早在蕭望舒給他提醒前,他就已經懷疑了。畢竟消失了十幾年的人,哪怕與母後再親密,卻正巧在他想要調查母後死因時才出現,未免太過巧合。之所以會把她們帶回北宮也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宮人端來了椅子,顧懷瑾撣了撣衣袍坐下,“我隻想知道,你幕後之人是誰?”
“幕後之人?”崔姑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明白了什麼,“錦鳶都和你說了?”
見顧懷瑾默認,崔姑姑無奈的歎息“到底是個傻丫頭,殿下又怎麼會喜歡她呢。”
話音落,便是久久無語。
顧懷瑾覺得無趣,便撿起地上的一棵稻草,拿在手裡把玩,“清平二年,母後在街上買下了姑姑,那時你便是受舊主之命才潛入葉家的吧。”
顧懷瑾審視著崔姑姑不自然的神情,繼續道“清平三年,母後入宮,清平五年,你借口母親病重需要人服侍為由離宮一年。那一年,你生下了崔錦鳶。”
眼見崔姑姑臉上的漣漪越來越大,顧懷瑾臉上逐漸浮起笑意,“清平十四年,母後去世,同年,永巷大火,那火應該不是你的舊主為了滅口所放,否則你今日也不會如此效忠於他。那,便是你自己放的。事情已了,離宮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母後待你這般好,你也真能下得去手啊。”顧懷瑾臉上笑意退去,漸漸染上了陰厲之氣。
“娘娘雖然不是我的主子,但為人溫柔寬厚,更何況那時她已懷有身孕,我最終也沒有下得去手。”崔姑姑平靜的道,她雖然貪生怕死,但不是她做的事情她也不會承認。
“那這麼說,我母後的死與蕭淑離無關了?”
崔姑姑垂眸不語,她明白顧懷瑾已經知道了一切。
見她不說話,顧懷瑾反而笑了,“自然與她脫不了關係。”
“我答應了崔事成,會保下你們的命,送你們一家團聚,但前提是,明日你在陛下麵前要如實陳述,你的舊主讓你做了些什麼,害了哪些人,又背了哪些罪。”
顧懷瑾見差不多了,便緩緩起身,宮人為他撤下了椅子,又拿來了大氅。
“殿下見過他?”聽到“崔事成”的名字,崔姑姑到底是坐不住了。
崔事成,蕭府的管事,她的丈夫,崔錦鳶的父親,她這數十年裡唯一虧欠的人。
“若不是他被蕭家捏在手裡,你會那麼聽蕭淑離的話?崔事成怨恨蕭家把你和崔錦鳶當做棋子,害你們數十年不能團聚,難道你就一點怨恨也沒有嗎?”
正是因為這份怨恨,崔事成才會找到顧懷瑾,成為他在蕭府的眼線。
“我想這並不難,隻是實話實說罷了,沒有讓你編造分毫。”顧懷瑾接過氅衣,隨手係上了衣帶,似乎非常篤定崔姑姑會接受他的條件。
果然崔姑姑的麵上浮現出了掙紮,最終她點下了頭,“婢子答應殿下。”
見顧懷瑾要走,崔姑姑想起了未說完的話,她立刻站了起來,抓住牢門喊道“我勸殿下還是不要再調查故皇後的死因了。”
“這句話怕是姑姑已經沒有資格說了。”顧懷瑾冷冷撂下這句話,人便走遠了。
崔姑姑無力的坐了下來,怔怔出神。
不一會兒,空曠的獄道裡又響起了腳步聲。來人走至崔姑姑麵前停下,緩緩脫下了帽子。
“姑姑,彆來無恙。”
崔姑姑抬起頭,驚訝的喚道“是你?”